阿四一步跳离他,站在一片安全境地内。瘪了瘪嘴,反问:“你知道我多大年纪了吗?”
“……”天末哑口,别说,细算起来这小家伙的确有些年岁了:“感情不论这一世的话,你也算个万年老妖精了?比我还能装嫩啊。”
阿四不欲苟同:“我不是装嫩,我是真嫩。若论年纪大,还得说府中那个,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有几万岁了。”
天末觉得背景这东西委实担不起挖掘,个个都有来头,若真论起身份价码来,当是件麻烦的事。
“你既然这般年纪了,总该超凡睿智才是。”目光落回高台,台上迎风飘摇的美人受人洗礼之后就要退去后台。“那你觉得这沈蝶怎样?”
阿四盯着瞧了瞧,摇头:“着实不怎样。”知道他话中意图,直言以对:“早在前几世我的法力便已经被轮回灼尽了,这一世除了通晓几世记忆之外,便也无甚能耐了。”
天末挑起眼角看他,那边美人彻底退场。他也揽着他往家里走,边走边道:“我还以为你多大的本事呢,可不是一只万年雪狐就剩这么点用处,啧啧,别说,你对少正商还真当情深意重。可是我便纳闷了,那个南宫荛与少正商有甚区别?为何你跑下来跟随少正商二万多年,历苦无数,却不陪南宫荛守在魔界,也能少吃一些苦不是?”
阿四甩开他按在肩头的大手,两人怎就无法志同道合呢。此一回离他远远的,看怪物一样看他,很是深明大义:“不是谁都怕苦的,很多事我只问值不值得。跟随少正商自然是有些道理,岂是能说与你听的。”
“你还真当我稀罕么?要是早在之前算准少正商身边的阿雪会跑来摧残我的话,当时就该把你勒死炖了。”
阿四神色扭曲,一脸痛苦:“为老不尊,连一个孩子你都心生介怀。”
天末好笑着哼哼:“说你孩子,谁信呢。”
两人出去时就是拌着嘴的,回来时但不见一点缓和,怒目相瞪的样子。下人摇头叹息,将门带上,想要禀报顾锦枫来过的事,被两人出场的方式一搅和索性忘个干净。
晚饭时间。
花厅中已经摆上饭食,天末这两日不知中了什么邪,从早到晚青一色吃素。
阿四扫了一眼,当即神色颓蔫,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吃这种青草会变成绿色的。”
天末咀嚼得正香,眼风怀邪看着他谩讽:“还真当你自已自然草本植物呢,还变绿呢,放心吧,你这肤色想换个颜色想都甭想。快吃,再不吃我就让厨房上道狗肉汤。”
阿四不情愿拿起筷子,咬牙切齿:“你真是忒狠了!”
下人一边看着着实心疼,阿四这孩子长得太像样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这样被公子摧残实在任人看不下去眼,便暗中琢磨着席后给小公子加个餐。
阿四咀嚼的动作一停,倏然回首盯上思绪蠢动的下人,笑里藏刀:“怎么?你想回头给小公子做道狗肉汤?还是想把自己当菜色炖了?”
侍从一抖,当即否决:“不是……不是……都不是!”
阿四叼着筷子一脸惊悚,啧啧,可不是两天吃素吃得本事都见长了!
天末抬眸轻笑,全然不当一回事。
用过晚膳,阿四到院中消食,其实本就没怎么吃饱,消食是假,一会儿得空再去厨房补点是真。做饭的是个有爱心的大婶,每每他纯真一笑,话都不用多说,想吃什么就来什么。
天末也不管他,直接上楼去看风夭夭。实则他也担心这个女人这样喝下去会喝出事来,可是犟脾气的丫头,如何肯听劝,便只能采取看守政策。他觉得沈慕清这一离开她是伤心至极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此刻只有她一人会怎样?想来会肆无忌惮地放声痛哭起来吧。
如是想着,房门率先一步打开。风夭夭从房中走出来,披星带月,洁白如雪的衫子还是昔日不染纤尘的模样。
天末看着她一晃,心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滋味,看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一个仙人。一个在宗派的九华山上,一个在遥远的九重天上,竟是相隔甚远。
轻微扯动嘴角,淡淡道:“怎么肯出来了?可是几日不见我,想了?怕我看中某个美人领了回来?”
风夭夭神色竟然这样正常,之前一直醉意熏然的样子也已不见。白了他一眼,只道:“不是想你,是想把你炖了给阿四补一补。我再醉下去,恐怕那孩子好不容易长大的身体,一气之下又缩回去了。”话间绕过他,直接往楼下去。
天末安心一笑,嘴上仍旧改不了贫嘴的毛病:“听你这意思是为那小子出来示人的?你真以为我虐待他啊,阿四才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会儿跑不了又去厨房大婶那里卖乖了,也就你当他性本纯良吧。”
风夭夭进厨房时阿四正抱着一根鸡腿疯啃,天末一眼望见他,觉得他真是丢老人了,丢他自己的脸,也丢他天末的脸。摆这么一副饿极穷疯的样子,好像平日他真待他不好。可知他自己也不爱吃那种素得没点油水的东西,但是无法,修行期又到了,总该有点修行的样子不是。
阿四看到风夭夭走进来的一刹,啃噬的动作忽然停下,面目全非的鸡腿还在唇齿上粘着,直直地看了一两秒后,“哇……”一声大哭出声,手中的鸡腿已经滚落在地,沾了层黑灰。而他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却不吞不吐,含在唇齿间呜呜痛苦。这悲伤不是假的,就像一个七八岁孩童会有的任性悲伤,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冲刷着一张粉嫩白析的小脸。胡乱抹擦之后满脸都是油水,看起来这样狼狈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