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觉得风夭夭的话在理,遂郑重问:“现在你想怎么做?”
风夭夭勾动指头让他靠近几分,贴耳细言几句。须臾,阿四抬头,眸中一片若有所思。
夜深人静时分,窗外起了风,撼动窗外花影簌簌摇曳。府中十分安静,下人早在一两个时辰之前就都已经收拾妥当睡下了。
阿四关紧风夭夭的房门出来,一直踱到院中,守住整座楼隅。
房中燃着豆大的灯火,风夭夭缓缓在室中踱步,不焦不燥的模样,显然是在等人。早在昨天她就已经用铜镜唤了镇守此处的小神,命人速速捎信去往清庭山,秋锦一定会在今夜赶来。
良久之后,月影沉寂。窗外风声渐大,风夭夭踱过去将窗子关合。再回首,宫娥模样的女子已经立于室中,双眸含满欣喜,说话前先是扶人一拜:“秋锦给主上请安。”这一嗓语声模糊,已然哽咽泣不成声。
“这一别人间数月已过,没想到主上身体如此羸弱不堪,让奴婢如何是好。”
风夭夭快步走过,将人扶起。笑意安抚:“擦干泪好好说话,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这一趟人间走得苦难一些不假,实质上倒也未曾受过一丝伤害。今天我叫你过来,是有事要交代你去办。这事说起来,甚为重要,还真是非你不可。”
秋锦努力控制情绪,仔细听完风夭夭的话,恭敬道:“主上有事尽管吩咐,奴婢一定全力办到。”
风夭夭欣慰点头,时间紧迫,秋锦终归九重天上的宫娥,下来太久不好。于是,开门见山,直言道:“你可记得在我的主行宫里养着一株回魂草,就放在朝阳的窗台上。因为不曾开花结果,便一直搁置无人打理的那株?”
秋锦用衣袖拭泪,戚戚道:“记得,自从主上离开清庭山,我便日日打理主上行宫,那棵回魂草也被我修剪之后好好将养,如今旺盛得紧。不知主上要那株回魂草何用?”
自有用处,只是一言两言说不清楚。便只道:“有很重要的用处,你明日将那株回魂草拿来给我。不仅如此,再过一段时日会有一个叫做顾锦枫的男子攀往清庭山,你知道的,凡人前去清庭山路途险阻,无法到达。该怎么做你应该知晓,莫要让那天兵天将伤到他。”
“主上放心,奴婢一定会打点妥当。”
“既然如此,你速速回去吧。行踪一定要保密,莫要让其他人知晓。”
秋锦恋恋不舍一回,可是这次非比寻常,主上显然有难,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身姿轻一旋转,转眼在室中消失不见。
夜色一点点沉寂下去,这边相安无事,来人也已打发。风夭夭本该上床睡下,却掏出铜镜将门板打开。室外狂飙的夜风吹进来,拂起一屋纱帘簌簌抖动。府院中一片寂寥,就连月光都稀薄至不可见。反倒一身白衣的阿四,斜靠在院中的柱子上,一片醒目。
风夭夭对着夜色环视一眼,嘴中默念一串咒语,细碎的声音被风卷入席席暗夜。先前虚无的镜面上映出一些模糊影象,像有人影晃晃走来,抬首看出,夜色中又是空无一人。
女子反手将门板关上,铜镜收起,室中即刻站定两个人形。脸相狰狞僵木,是幽明之境死去多时的两俱魂魄。突兀地被神镜招来,看清用镜之人,毕方瑟瑟一抖,从原神能看出是九重天上的上神。
“不知上神招见有何吩咐?”
男子虽说自如吐音,一张面皮却不见一丝波动,竟连唇齿也不曾开启过半分。
风夭夭盯着两人看了一眼,谨慎且不乏威严道:“本尊招你们过来,自是有要事吩咐。我知道你们是游离于这四海八荒魂无所牵的魂魄,无法超脱转生,也不能挣破幽明枷锁。如果我吩咐你们的事成了,日后会向地府公差替你们求个情轮回转世。我这铜镜招来的魂魄游离的时日该不会短了,既然如此,你们可否见过一个少正商的魂魄?”
一脸木讷的魂魄默然想了一下,幽幽道:“是有那么一个人,初来幽明之界时一身白衫很是飒爽,不过与我们还是有许多不同,他身上的幽明枷锁比我们的都要牢固且难打开。”
如此说来,少正商比这些魂魄更不易投胎转世。这一无根的游转便不知何时是个头。
“见过就好,最近可曾见过他?”
魂魄据实相告:“仅见过一两次而已,之后便不曾见过。我们也觉得好奇,实则他那种魂魄是不可能先于我们投胎转世的。”
风夭夭不再追究少正商所在,只对两人正言吩咐:“且不管他去了何处,我现在便有事情交代你们。在青脆城的‘如风’客栈里住着位盛景国的三皇妃,你们夜间便去她那里聊天,不谈别的,就谈少正商,说他轮回转世太多次,身上法力早已耗尽,现下被困于幽冥之中,无法脱身,根本再不能还生转世。而那个三皇妃,你们就只将她当成一般的凡人,想着她压根不能看到你们。如果此事办成了,我定不会食言,想一切办法助你们再轮回转世,如何?”
两魂魄欣然点头,现下夜色已深,正是随意出动的好时候。一听命于风夭夭之后,便转眼离去。
今夜要办的事已经完成,外面依旧狂风大作,这样的夜着实令人毛骨悚然。风夭夭对着门外感叹,现下该办的事,该等的人都一步步按计划上轨。只有那么一个人,是她最终期盼的人。也只有他现实了,一切才成功与否才能说起。
阵四只着一件单薄的衫子,静身立于夜风中。好歹夏日的风再大却不凉,只是拂乱他一头墨发,看不到一张脸和清亮的眼。这一刻能觉出他不是一般的孩童,若是凡间的孩子面对这样的夜该觉无尽惶恐才是。而他,却一副安然自得模样,全然没有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