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轻叹:“这一遭势必苦难,清庭药神保重。”
世间缘起缘灭,皆有因果。凋零繁花,年华流逝,纵使湮没了指尖的愁,却葬不尽几世情缘,一段风月。
相传姜国第一将军少正商,眉似水墨,眼如桃花流水,谪仙之姿,英俊淡漠的眉眼下有世人不及的风雅行止。且战无不胜,屡获战功。当然,之前这一些骁勇善战的赫赫威名在君国人眼里也只是听闻。这一刻姜国几万雄兵直压君国的城池之下,黑压压的俨如一场流沙风暴。君国人才不得不真正的感叹,此言非虚。
君室国主投降,城门大肆开启。这也早在世人意料之中,君国朝政昏庸,气息奢靡,再得以姜国的第一将军少正商讨伐。今日一败,便宛如沾了点宿命的味道,天欲亡它,它又岂言残喘。
高头大马上,身着雪白战袍的男子大手一挥。残阳如血中就连声音都泛着泠泠冷意:“打开城门。”
少正商一路趟进君室皇宫,昔日威武高耸的大殿上,国主携皇后悬绫自尽。殿门开启的一刹,冷风吹起,垂下的白绫肆意飞舞,像一条蜿蜒游走的水蛇,连绵起伏。抬眸望去,绫上两人一身白色葬服,国亡人亡,倒是一代君主该有的骨气。
男子微微蹙眉,毕方想起君室有一个以舞驰名的夭月公主,听闻一支《九天玄舞》曼妙琉璃,无人能及。水袖拂起的一瞬,该也是何等风姿?
君室的国主死了,公主却没有死。
少正商进来时,风笑刚换过崭新的曳地长裙。一身白衣似素雪纷飞,精致的容颜沉寂成一汪清水。从行头来看不像正在经历一场国丧,反倒齐整得像要出阁的少女。
对上少正商看惯的冷淡眉眼,眼眸中还是透出一丝苦涩茫然,这也难怪。国都破了,即使不死,囚徒的命运也将好不到哪儿去。
少正商修长的指钳制住风笑的下巴,唇角勾起来,笑意渐渐地盈满眼睫:“倒是个美人。你的君王都死了,你为何不同他们一起,为你的国土殉葬?”
饶是风笑一国公主,见过的世面再多,也毕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望着男子笑意盈盈的俊颜,身体一怔,流下泪来:“能活着,谁会想死呢。”清澈的瞳孔倒映着少正商的一张脸,那笑意早已一点点褪去,松开她时,脸上隐隐滑闪过一丝失望。
立起身,背对她面向天际残阳的方向,冷冷道:“听闻君国夭月公主以舞驰名,不防就在这里为本将军跳上一支吧。你不是想活着吗,跳完这一支,我当下就不杀你。”
风笑眸子垂下,清泪流得更加肆意凶猛。
这委实不是个欢娱的时刻,远处却传来琴萧之声,明明不合适宜却又那样恰到好处。丝竹之乐,铮鏦如铁。
风笑水袖扬起,似刹间迷离了整段红尘烟火。长长的青丝荡在身后,同曼妙的身姿一起流转翻飞。能看出这舞的舞步是极繁琐而精巧的,只是此刻的舞者因为内心巨大的悲伤步履踉跄,舞步也前所未有的零乱过。跳这支舞的人一定要笑嫣明镜若花,像盛秋时节的木槿,花色端庄欢快。传闻这是九重天上一位远古上神专门跳给心爱之人的,当时心境可想而知。可风笑有生之年第一次带着泪水跳完这一支《九天玄舞》。
少正商若有所思的望着,冷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乐声止息,长睫下投下一弯冷月。下令:“将人通通带走,班师回朝。”
姜室王族诸多人被带往姜国都城云水城,少正商回朝的命令刚一下达,就接到将军府来信。将军夫人胸口疼的宿疾犯了,让将军速速回府。
少正商接到信笺时正从风笑的大殿中出来,此时日落时分天边烟霞燃着他的半面脸颊,漆黑眼眸但不见一点暖色。
接着翻身上马,连夜赶回云水城。
回到府邸时,时辰已经不早了。诺大的府院除了一地铺陈的月光,便静冷得不见一点为烟。此刻下人们早已经睡了,只有夏荷院还燃着朦胧的灯火,晕黄摇曳的光从錡窗上透出来。
少正商眼角微微上挑,双手执开两扇门板,室内淡梅的冷香浮出来。室中女子不出所料,静坐在灯光下,没有睡去,男子眉头一折:“不是身体不适,怎么还不休息?”
苏婉听到声响回过头,妩媚精致的脸颊晃过一丝笑意。既欢畅又心疼,真是一缕矛盾的色泽。
“商,你回来了。”拾起长裙几步过来挽住他,全身打量一番。气息一松,似微微安心:“我就知道你战无不胜,没有人会敌得过你。就是老毛病犯了,不想让下人送信过去让你担忧,就知道你会不放心我,连夜跑回来,果然呢。”
少正商微微眯起眸子,侧首瞧她苍白羸弱的纸面。再启音,语音沉缓:“这次疼得很厉害是不是?如果不是这样,下人又怎会送信唤我回来。”
苏婉先拉着他坐下,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缓缓答他:“真的无防,只是有那一瞬疼得窒息,转眼也便没事了。”暖光下神色一转,渡上莫名愁苦:“这个病也有些年头了,却一直找不到根由。真不知要折腾上多久,只怕也活不长。”
少正商抬眸看她,眸中色泽太深,任谁也望不进他眼底深处。手中茶盏一放,将人收进怀里:“以后不许说这样丧气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这些庸医不得道罢了,我正托人四处访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苏婉顺势倚进他的怀里,执了淡薄的鼻音:“商,谢谢你对我这样好。只要这个世间有你,我也不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