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正勾了唇角,笑若残花细蕊:“既然有这份心思就好好活着,别光嘴上说说。你这病也没什么打紧的。别一群庸医本事不到家,你反倒先怕得乱了方寸。”冰冷指腹滑过她侧脸颜线,轻轻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苏婉依言起身送他离开,走出几步忽然攥住他素白锦袍,含羞道:“商,再过些时日让大夫加些药量,我便可以……”
少正商转过身瞧她,唇畔笑意渐盛,轻挑的俯身到她耳畔:“我是可以等的,莫非你等不得了?”
苏婉一张脸刹时被两团红云弥漫笼罩,当即火烧火燎,就连耳根都热起来了,只瞪着他不讲话。
少正商抽回手臂,似笑非笑:“快去休息吧。”
苏婉将他送至门边,门板开起的一瞬,深邃的晚风吹进来,只听她轻轻问:“商,听闻你让君室的夭月公主跳了一支《九天玄舞》,真如传言中那样好看么?”
少正商逆着灯光,面上光影一片模糊:“舞步凌乱,远没有想象得那样好。”
男子一走,苏婉片刻恍惚失神。听闻君国风笑的舞技可是远近驰名,世间大抵没有哪个女子能及。被少正商看在眼里了,却也不过尔尔。她知道他对舞技要求十分严格,因为大多没有满意的,所以将军府中的女眷平日规定都是不许跳舞的。她觉得他一定是之前看过何人跳过,俨然是打动了他,所以才会一直铭记在心里。
很早前她一度尝试努力练舞,就是想练出最精湛的舞步。有朝一日能够让他眼前一亮,停止这种固执的找寻。
虽然她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却能感觉到他潜意识中的寻寻觅觅。
转日,少正商一早上朝,得知从君室虏获回来的人已经连夜抵达水云国。
姜室皇帝龙颜大悦,听闻少正商在君国让夭月公主献舞一说。今日见到君室风笑,果然绝色天颜,便下道旨意将其赏给少正商做妾室。
少正商听罢微微低了头,淡淡道过恩谢。
风夭夭半倚在云朵上,皱着眉头在九重天上感叹,这皇帝做得,真是体恤到了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连成亲的良辰吉日都帮忙算好了。三日之后,转眼也便到位,看来那风笑的命辰恐不久矣。
这就是人间常说的辗时辰,命格子已经烙下了,何时死亡,气数一到,自会无形中被擀旋到黄泉路上。
自打少正商领旨准备迎娶风笑之后,整个将军府就已开始大肆操办。苏婉这几天都没大得空休息,日子虽说吉利,却难免有些苍促。毕竟娶一门妾室,将军府上上下下还有许多场面事需要打点。
倒是少正商,对于娶亲这样的大事却像浑然不觉。每天一副事不关已的架势,泰然自若地做着自己的事。
苏婉拿着新作好的喜袍进来,此刻少正商正在临摹一副画卷,低垂了眸子,看不到表情。她不敢直接闯进里间,便立在外面轻轻唤他:“商,衣服已经做好了,过来试穿一下。若是不合适,我再叫人去改。”
少正商收起画卷抬头,漆黑眼眸似汤汤春水:“还没见哪个女人像你一样,自己夫君要娶别的女人了,还能这样没心没肺的笑的。”说着,已经缓缓踱过。
苏婉怎会不难受?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是不善嫉的。他要娶别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是君室最漂亮体面的夭月公主,更要命的是她会跳举世无双的《九天玄舞》。
不过细细思萦了,又觉得无防。少正商不喜女色,思慕他的女子从府门排到城门都绰绰有余。他都不为所动,整个将军府有名份的也就她这么一位将军夫人。这个男人桀骜却不纨绔,认准对一个人好,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当即松弛和缓许多,盈盈道:“我是不愿啊,可是皇上下的旨,谁敢道个不字?再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若是不允你再娶一个,只怕世人就要说我霸占着姜国的第一将军不肯放了。”
这世间就当真没有哪个女子敢违背圣意,说这个男人是她的,不许他人染指么?
少正商瞳孔中有隐隐的光,一只手顺势搁在她肩上,意有所指:“你大可放心,这个风笑该也不会同你争宠才是。”揉了揉眉宇,淡淡道:“将衫子拿回去吧,穿青淡素雅的就好。”
“可是……”想了想,还是将一腔话语吞咽。同她成亲的时候穿得也是件雪白素净的衫子,这样的喜好怕是改不了了。
三日时间委实没有多长,将军府沉寂了这许久之后。今日锣鼓喧嚣,吹吹打打,新人便娶进门了。
这是个日风和绚的日子,万里长空薄云片片。吹拂起新娘一身麦穗似的流苏,像正秋时节硕果累累的麦田。
风笑一身凤冠霞帔,大红的喜帕摭住面。眸中漾满火热的喜红,软轿内静谧无声,微微摇晃。一路穿过云水城人流鼎盛的主干道,路两侧聚满了围观看热闹的百姓。
女子死死攥住袍子的边缘,掌心泌出汗渍,直道是说不出的滋味。君室社稷才灭亡几日,国丧只怕还未举行完毕,她便嫁人了。夫君还是挂帅亲征她君国的大将军,少正商。可见命运一说是多么的难以揣测。
那日西阳余辉下,男子侧颜一缕嫣红,无比绚丽的颜色,比衬着他的脸还是失去了色彩,真是好看的男子。指尖温度薄凉清冷,他问她:“你的君王都死了,你为何不同他们一起,为你的国土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