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正商心中终是憋闷得窒息,抬起头倦怠的看她一眼。眼眸垂下,扯动嘴角轻轻笑起来。手掌抚了一下眉梢,瞧着她缓缓道:“时间不早了,今日不玩了,回去休息吧。”
风夭夭面上扫兴,巴巴的看了会儿,眼见他面色渐渐沉顿得如一片汪海,她也终于再不敢胡言乱语的造作,乖乖的向园外走去。
几步之遥后又被他一嗓唤住,只在她转过头时,道:“想去参加狩猎大赛吗?”
风夭夭眸中一亮,傻子才不想去呢。这样好的机会,不去见识一下,怎配作一回凡人。连连点头,向往答他:“想,想去。”
晚风吹散他一脸浓重神色,又是以往惯有的漫不经心。就连嗓音都被风拂得清淡:“那就一起去吧。”
风夭夭一走,少正商独自立在园中良久。这一世毕方真是感觉出累了,他到底在追寻谁,到了这一世就连名字都忘记了,只有一个身影轮廓时而还会在他的梦中出现。昂首饮酒,迎风翩翩。一颦一笑,眉眼轮廓他都记得清析,却仍在醒来时第一时间拓画到纸上,只怕再有一世,他便真的忘记了。
二万五千年,时间委实不短了,想来他的气数将尽,已隐隐觉出这残余的气息渐近羸弱。一只手抚到胸口的位置,即使没有心,却仿似仍旧感知到清析的痛触。那疼,随着他残喘似无的呼吸,一下一下。
天末说那女子会借着一个跳《九天玄舞》的女子的身躯醒来,只要将那人的灵魂逼退。可是,他找到了风笑,结束了一个女子清明的生命,却仍旧等不到她。
莫非注定他要像烟云一般散去,她仍旧不属于他?
那个于他来说最残忍的代价看来终要兑现了。是时候再去一趟九华山了。
姜国九华山,座落东南边境上,宗派所在地。那是一个通晓三界的幽明之派,大殿在九华山之颠,弟子五代若干人,很少踏足凡界,行迹难以追查,来去无踪。所以,真正见过宗派弟子的人简直少之又少,至于撑掌一派的掌门人天末,更是被奉以传说。有人说天末是个虬髯斑白的老者,年岁极难数算,只怕万儿八千岁当是有了。也有人说,天末神通广大,上能通天,下能入地,是三界之内信息最为通灵的人。更有人说……
至于哪种为真,少正商从不花费气力去思及。若论年岁,该是不小了,二万年前他便认得他。只是若问是何模样,便无从知晓了。每一世相见的次数了了,又都隔着重重山水纱帐,就算有一日天末真的站到他面前了,他也不见得就能识得他。
可是,不能否认,他与这个天末有着颇为深厚的渊源。至于为伍多少世,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少正商如是想着,已经来到书房,此刻一园子吵闹放烟火的人已经散去。路上问过下人,顾锦枫在他将军府折腾够了,也已回宫了。
书房门板将要磕上,下人急匆匆的跑上来。
“将军,您这是又要作画吗?夫人特意交代了,说您的身子骨还没痊愈,让您早些去休息。”
男子一双修白的手轻握着两扇门板,眸子一眯,若有所思。半晌,只道:“去同夫人说一声,就说我有公事要忙,之后会去夏荷院看她。”
侍从应承着下去。
少正商关合门板转身进了内室,桌案上笔纸皆已铺陈好,通明的灯火燃了一室,和着淡淡的熏香,极副一种安然韵味。沾了鲜墨的笔峰一路蜿蜒流转临摹过光滑纸面,时至今日笔法竟熟捻至斯。半晌之后起初一尘不染的纸上已经拓下女子鲜活若仙的姿容,月光下盈然而立,清风中翻飞若花。只是一张银色面具照去大半妆容,微许光色与头顶夜空交相辉映。少正商放下笔,盯着画面灼瞧良久。缓缓收起放到积了一堆画卷的格架上,一副视若珍宝的模样。
这是他最好的记忆,如若有一天,他拮据的生命力退化得再记不清她的模样,这些画卷便是她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苏婉一直等候着少正商,中间让人准备了茶点。下人加了炭火之后,便闪身退下了。
少正商进来时苏婉正在抚琴,看到他撩帘进来,抬眸盈盈冲他一笑,手中动作没有停下。少正商自行坐到圆桌前,斟了茶水细细品酌。
苏婉手下谱出的曲子正是他们初遇时她一手弹奏的,在江明城畔的花渡亭,一首《蝶恋花》让他尤为情动,便将她带回云水城将军府,日久生情后纳为将军夫人。苏婉知道,他对她极为怜惜还因她心口疼痛的毛病。
少正商低垂着眸子,摭去一眼浓重光色。须臾,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漫不经心把玩那只粗瓷的茶杯。
苏婉一曲弹罢,绕过琴案贴着他坐下。
“身体怎么样了?为何不早点休息呢?”
少正商微微抬眸,一如既往的淡笑如风:“习武之人,出现这种气流窜乱伤极肺腑的情况都是难免,没什么奇怪的,休息一夜便会没事。”
虽是听他这样说,苏婉仍旧十分担忧。斟酌一会儿他的面色,这气色比以往苍白许多。
再度不放心问:“商,你真的没事吗?”
少正商淡笑不语,一口茶饮尽,已岔开话题:“后天的狩猎转眼就到了,好好准备一下,选两个机灵一点的丫头,到了狩猎场我才能放心。”
一提到每年一度的狩猎大赛,苏婉难抑的激动。一把攀上少正商的手臂,话语也轻快许多:“太好了,狩猎大赛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