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正商握住杯盏的手收紧,白析干净的指腹泛起青白。
顾锦枫过来坐好时,两人已专心观赏歌舞。乐声流转静谧,映衫着几人均似各怀了心思。
侍从上前为顾锦枫斟满一杯,男子握住这一盏,只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了。”
风夭夭已经醒来一些时候,室内燃着檀木的宫灯,是顾锦枫之前派人准备的。光色适宜明亮,淡淡的檀香晕彻整个空间。此刻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勾画,手中画笔漫过精致且没有丝毫瑕疵的眉眼上,朱唇不点而红,脸上线条道道如工笔勾画,稍一装缀,如斯俏丽。
苏婉被允许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子轻挽发髻的一幕,灵巧的手指翻飞须臾便已挑出典雅别致的凌云髻。望仙九鬟,似彩鸾纷飞,苏婉怔瞧着女子秀挺的身姿,惊诧这是进错了房间。只是,透过镜面望过去,忽然惊怔得面色惨白。镜中女子上了淡妆,涂了胭脂的嘴唇显出浓丽的绯色,是一种极为妖娆不俗的颜色。抬眸间是一双婉转浓丽的眼,她能辨出,这个女子便是昔日将军府中痴傻疯癫的风笑,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她上妆挽发,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种媚惑众人的韵质。
吐咽了一下口水,即使心中笃定,却还是问了出来:“你是……风笑?”
风夭夭不急不缓的放下手中的画笔,从镜中回望她,轻笑:“怎么?夫人不认得我了吗?好歹我们同在将军府生活了几个月,夫人对妹妹也算‘照顾’有佳,如今这一问,还真叫人伤心呢。”风夭夭转过身,学着苏婉素来半真情半假意的嘴脸笑,一脸畅快神色。
苏婉玉手紧攥,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却也一点未失了身份。
“没想到妹妹这一惊吓反倒恢复了神智,真是天大的好事。不知……妹妹可还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
风夭夭心中啧啧感叹,看来她这一不疯傻不要紧,明显给诸多人平添许多困扰。转首拿来一根发簪,插上没有半点装缀的乌发中。淡然抬眸:“夫人是希望我记得呢,还是不希望?”
苏婉脸色忽然惨白,凭心而论,自然是不希望。可是偏偏就有南辕北辙的本事,硬撑着嘴脸,平声道:“自然是希望妹妹记得,否则人生该是不健全的了。”
风夭夭盯着她看了数秒,直到她不安惶恐得就要瑟瑟颤抖,她才收了咄咄逼人的凌厉,云淡风轻:“不复夫人所望。”不给苏婉任何说话的机会,已经冲门外唤了一嗓:“送将军夫人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苏婉一边向宴会厅走去,一边惴惴不安。这个风笑真是个狠角色,知道话到哪里最能让她的心思焦灼难安。谁料这个傻子会突然转醒,从先前断崖的那一幕看来,她显然是有些功力的,而且内力非浅。当下之急是尽快平息给她药物一事,如果从她嘴里说出来,万事就不会那样简单了。
此刻台上歌休舞歇,苏婉进来时少正商正撑腮坐在位置上愣神。还是沈慕清一眼看到她,轻微招唤:“夫人。”
少正商和顾锦枫一同抬头,苏婉向几人招呼过,便贴着少正商坐下。一只手攀上少正商的手臂,状似亲婉:“少喝点,一会儿不是还要去看阿雪,它之前可是受了惊吓。”
沈慕清挑起眼角看向两人,一惯的如风笑意:“将军的这只爱犬真是世上罕见,重情重意的动物。竟可为了一个人如此奋不顾身,当真是人类都不及。”
少正商映着酒光瞧他,淡淡的瞳色暗了一暗。
倒是苏婉,脸面一下烧了起来,扯动嘴角笑得极度不自然。
人群中不知何人喊了一句:“听闻君国公主舞技非凡,不知能否有幸看上一回?”
这一嗓呐喊得太近民意,转眼间整个宴会大厅就已风靡喧闹起来。此刻众人正当酒过三旬,醉意熏然,这一股子的高涨气氛热不可挡。
风夭夭只那崖顶一幕,就已倾煞众人眼,那妩媚只怕早已湛进众人心里。之前痴傻一说褪色风化,如今大家意欲一赌风采的心绪鼓动颠靡。
顾锦枫今夜情绪低靡,离得近的人都能看出。从进来便一直饮酒,其间就是连话都很少说。这一刻听到宴会厅内风起的热糜之势,当即火气飙起,就似他人窥探了他精心藏匿的宝贝,竟然像喝了一晚上的陈年老醋,酸触不适。
倏然一下,拍案而起,俊颜冰封凛冽:“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有如此荒唐的提议?”
其实这样的提议凭心而论,并不算得上荒唐,这本是一个世风开放的国度,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又何况是这样一位早已名响各国的曼妙佳人呢。只是世子雷霆大怒了,但凡长眼睛的就能瞧得出。纵使年少轻狂,混世魔王的年纪,也没见过世子为一个女人做过半点有损优雅的行径来,这一刻却为一个有夫之妇抓狂了!
厅中人沉寂惶恐的时候纷纷将眼风投注到少正商身上,按理说风笑是他的女人,就算对正室夫人疼宠无边。可是,如今面对这样一个绝色风华的女子,就真的没有一丝动容吗?
就连沈慕清和苏婉都忍不住打量,想从他素来无懈可击的神色中看出点另人血脉喷张的情愫来。
只是那神情委实太过静寂,沉寂得世间万物在他心中终免不过云淡风轻的命运,只有一双深邃无边的眸子,漆黑得俨如阴霾沉顿。
正值思萦探究时刻,宴会厅内忽起一阵大力的抽气声。众人纷纷抬首望向前方玄色高台上,轻巧笑意充盈整个宴会大厅的同时,白裳素裹的风夭夭不知何时闪身飞上。置身一小片光影中,俏丽的妆容清析可见。那是女子最为瑰丽的韶华年纪,本已是顶尖的美人胚子,偏偏这美又似渡了千年雪山的冰冷之意。一抬手,一投足,便皆是万般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