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中发出不绝于耳的惊赞声,一刹间不可遏制的渲染开来。
苏婉目露无比复杂的光色,盯紧天际飞过的一缕人形,胸中忽然憋闷,不知是何感受。当即抬眸望向少正商,男子深潭般的眸子轻轻眯起,但觉眼神暗了一暗。
风夭夭一拂广袖站稳,顺手捋顺两侧发线。阿雪已经从她怀中跳下,几步窜行到少正商跟前,呜呜的嘶鸣着。
顾锦枫大步踱过,一伸手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抚着她的发顶,忽然说不出话来,只任她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那里跳动得如此狂肆,震慑着风夭夭的耳膜,他是担心她的。之前听到侍从来报,说她身涉险遇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当即抽搐虚脱。狂奔过来,见她同沈慕清安然的立在沟壑一端,心中欣喜溢出,两种极度反差的情绪短时间内错乱交织之后,竟一度让他无法承受。
平复须臾鼓动的心绪,挑起她的下巴看她。从第一眼见她便觉她是世间女子中少有的美丽曼妙,足以动容他整颗心魂的惊滟清丽。紧蹙的眉宇一松,干涩的嗓音中挤出断续的几个字句:“笑笑……你……吓死相公了……以后相公再不会放你一个人……”
顾锦枫如此,无不引来众人热议。姜国上下无人不知世子顾锦枫人中龙凤,风流骨,素喜怜香昔玉。只是男人逢场作戏,多少真情假意是经不起推敲揣测的。还没见顾锦枫在一个女子面前不加掩饰的袒露这种神色,而那人,还是少正商的二夫人,风笑。
苏婉盈盈的走过来关切,之前惶恐的神色褪去,面上正常许多。
“妹妹没事吧?刚才可是吓死我了,如果妹妹出了什么事,只怕我这一生也会过意不去。”拉上她一只手,斟酌道:“妹妹,希望你不要怪将军,那时情形危险,他也是没有办法才放任你……”
没办法?风夭夭听到这里便直觉想笑。因为没办法便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花样女子香消玉损,那么之前呢?将军府那么多让苏婉心生忌惮的事,他可想过苏婉会治风笑于死地?想来众人面前大秀恩爱倒是真的。
纤手云淡风轻的收回,指腹抚上眉骨,捻动别样的风情笑起来:“夫人说得哪里话,我风笑何德何能,怎会求两位姑息。”眼风扫向逐渐靠近的少正商,越发笑得风情万众,神色泠泠。
少正商几乎毫无反抗余地的被她的笑意击中,穿透肺腑,灼心灼肺。
苏婉当即如一尊化石动弹不得,只怕此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风笑不再疯傻让她更不快的了。
夜色渐浓,月亮扯破云层透出清亮脸庞。
风夭夭在房中小睡,中间有人前来敲了数次门,都被丫头挡在了门外。之前她特意吩咐过,晚宴之前小睡一会儿,恕不见客。
顾锦枫立在门外诸多时候,侍女作势前去请示,却被他一下拦住:“让她好好睡吧。”转身欲走,又蓦然顿住,背对两人吩咐:“细心照顾她,好生听从她的吩咐。”
两侍从伏身领命,世子已经款步离开。高大的身姿漫进长廊晕黄的光影中,没由来的落寞疏离。
自风夭夭从沟壑一端以绝妙之姿飞身而来的那一刻,那便生起不好的预感。仿似那就是一只破茧而出的彩蝶,双翅将众人捆绑在一道惊滟的暗影中无法自拔。而她,却要在微微一笑,倾尽人城之后飞走了。他不敢细细揣测一直以来她是否真的痴傻?他甚至隐隐期望她就是一个痴儿。眼中只有他顾锦枫一个人,他是她的相公,可以将她捧在掌心,捂在心口,一辈子好生喝护起来。就是这江山大业,他也是要分与她的,无论她痴傻与否。
冬季的夜风撼起风雪,冷意寒彻骨髓。视线所及内,一片悠远空旷。零丁的星子伴着银月的光辉投射下来,越发淡冷无边。顾锦枫轻叹口气,原来,痴傻的不是风笑,而是他顾锦枫。早在相识的那一刻,他便认定她是他的娘子,这种痴迷已与疯傻无异。
远远有侍从奔过来,将一件厚实的披风搭到顾锦枫的肩头,恭敬道:“世子,夜里天凉,您还是到室中坐吧。而且……宴会厅的宾客已经坐好了,就等您过去了。”
顾锦枫沉顿了半晌,没有搭腔,只待一阵犀利的晚风吹过,才好似恍惚回神。淡淡道:“你说,她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侍从一愣,满面茫然无措。
男子眉睫垂下,不求答案,答案又似早已了然于心。沿着灯光最为烁然的方向大步走去,雪场宴会厅内筵席已经开始,丝竹之声絮絮传出,偶闻宾客推杯交盏的欢愉声。
少正商坐在距离玄色高台最近的席位上,微微低了头,漫不经心的晃动手中盈白发光的玉瓷杯盏,侧脸模样多少有些颓唐。半晌,侧首看向一旁的沈慕清,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二皇子下午在雪场同在下说将军府有绝色,却是在下守不住的。二皇子莫不是一开始便知本将军的二夫人会有神思健全的这一刻?”
沈慕清同他对视,一双眸子自始无澜,沉寂若水。指掌攥拳轻咳一嗓,一天下来不曾休息,俊朗容色里已见不适。
敛收一下情绪,轻轻笑起来:“将军的二夫人在下怎知何时会恢复清明理智,只是初见二夫人便觉瞳光清亮,实乃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便想着痴傻着实可惜了一些,本意想让将军怜爱。谁会料到,一场灾难竟让您的二夫人神思好转,看来这是天意了。”饮罢一杯上好清酒,继而压低嗓音轻道:“看来传言不假,将军果然同夫人情深意重,情急之时只能救得一人,将军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夫人。”谈到此处,俨然成了事不关已的风月,沈慕清一双如水眼眸已经静静打到台上翩翩起舞的歌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