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蓦然被一道修长的暗影拢捆住,她抬头看向来人,沈慕清已经醒了,一双眼睛在日光底下莹莹地发着光。嘴角擒着丝淡若如风的笑意,面色虽白,但基本上已经恢复精神。
“蹲在地上做什么?可是没人陪你玩,感到无趣了?”
风夭夭目光缓缓移上,看了他一眼,又接着垂下。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时时要人陪着么。你既然醒了,短时间不会有事。”
沈慕清挪到她面前蹲下,没有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盯上她一双眸子:“你听说什么了?心里不是滋味对不对?”
风夭夭望着他良久,抿动嘴角笑起来。故作轻浮地抬起他尖巧优美的下巴,讪讪然:“沈慕清,你到底有什么特异功能呢?竟有窥探人心的本事。”不待他回答,自行抽回手,再度专心看地上乱窜一团的蚂蚁,悠悠道:“没有什么不是滋味的,小黑死了或许会有一个更好的归宿,总比在将军府无端为人卖命好。而我便是不懂了,若生珠在世人眼中不过谬传罢了,又有谁真正见过,何必如此执着呢。”世人永远不知,从凡间抵达清庭山,将是怎样的凶险。
沈慕清已经立起身,一截素白的衫袍荡进风夭夭的眼瞳,像一片洁白的云朵。却听他在头顶上凉凉道:“一个人执着的事,别人又怎会左右得了。而实质上,谁人又没点执着的事呢。哪怕……”顿了须臾,声线陡然飘渺:“生息耗尽。”
风夭夭倏然起身,离他太近,心中一慌,连连退后数步,踉跄身形被他伸手扶住。椅身他怀中的一刻,福至心灵处便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最近她尤是容易出现幻象,每每出现,便由心不得掌控。风夭夭惊诧的望着他,心里只是这样想,不想嘴上却问出来:“我好像什么时候见过你,感觉好熟悉。”
沈慕清本就清淡的瞳孔更为淡然,几近没有一点色泽。泰然放开她,冷静疏离,一派谦谦君子态。
“你记错了,我们不曾见过。若你有心记得,那也是其他男子。”负手踱进室中。
风夭夭听着他淡冷的嗓音,不确定他是否生气了。
可是,她又觉得不曾惹恼他,这气生得好没由头。
晚饭时间沈慕清终于可以下楼同大伙一起用餐了,这还是从皇家雪场出来后的第一次。不要看他醒着时一副玉树临风的倜傥范,实则真是弱得没话说。想当时车子也不过刚出雪场,她也便将要枕上他的臂弯,而他就率先高效率的昏死给她看了。
沈慕清端着碗筷,优雅地戳着碗中的白米饭。感觉到对面一双视线后,慢悠悠地抬起头:“还看什么?怎么不吃饭?”
风夭夭干脆放下拿起的筷子,托着腮审视他:“沈慕清。”喊了一句,又岔开话题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得到他点头应允后,才正儿八经的问:“沈慕清,你怎么能说晕就晕过去呢?”之前她把过脉,按理不该如此迅速才对。
沈慕清手上富贵门庭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悠然自得地笑了笑:“不是你说三天之内我必发场病嘛,这不没超过三天。如此映景,你该庆幸你医术高明才是。”
风夭夭又不是傻子,怎会三言两语那样好骗,轻微一哼:“你是否在雪场时动过内力?而且还是动用了源源不断的内力?”
沈慕清闲适地抬眸淡扫了她一眼,并不答她。
风夭夭上半身倾前一点儿,絮絮讲话:“你现在的身子骨动一次内力无非就是在浪费你仅剩且不多的宝贵生命,如果你不想早些死,尽量还是注意些好。”
沈慕清手上动作一顿,转眼恢复如常。
“我的气数何时尽,不是我能说得算的。”
此刻贴身小厮已经代店中小二端着汤品上来,不满地看了风夭夭一眼,嘟囔:“我们公子吃饭的时候不喜有人说话打扰。”自打几人从皇家雪场出来,这‘二皇子’的称呼也便改作‘公子’了,如此听着,倒是方便许多。
风夭夭知道这小厮看不上她,垂下头一心扒碗里的饭食,不与他添堵。
倒是沈慕清,吃得七八分饱的时候放下筷子,转首对身边侍从淡淡道:“从今日开始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先回正平国吧。”
侍从显然一惊,急步踱近,当即面露难色:“可是,公子……”看似有难言之隐,瞧了眼风夭夭,两人回房中进一步说话。等到风夭夭用过早餐回房时,走廊上看到裹了铺盖已经准备走人的侍从。一见她从不远处过来,轻声唤她:“风大夫,我有些话想同您说。”
“你直说无防。”
以为是出口责难不悦的话,没想到竟是几句由心的交代嘱托,倒是个忠心的仆人。
“风大夫……我们公子其实活得一直不易,再加上身子骨本就羸弱,我知道您是妙手回春的大夫……还请您日后多多照顾,实则……”
门板倏然开启,阻断两人谈话。沈慕清容色清冷,若有似无的催促:“时间不早了,要走就早些上路吧。”
侍从看了两人一回,辞行离去。
风夭夭望着侍从出去的身姿一点点溶进日光中消失不见,多少有些不解,便凑过来道出心中狐疑:“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赶他离开呢?”
沈慕清指腹划过眉骨,侧过身子不看她,视线落到不知名的某处,只道:“他有他的命徒,而我是个将死之人,跟着我总不是件长远的事。”
风夭夭点头思萦,方觉他这话前后矛盾:“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劝导我跟你一起离开呢?感情你是专可着我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