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年关将近,去往波南庙的人流旺盛。风夭夭之前虽未来过,仍能不废吹灰之力的顺着人流找到。民间有年关拜神祈福的风俗,几里之外便能嗅到浓重的香火气息,还有不绝于耳默念经文的声音。
风夭夭在庙前买了香火进去,燃起之后跪在佛前行叩拜之礼。此刻她虽为凡人,仙位却还在九重天上摆着不曾置换,希望神佛们能故念旧交保佑她。初来凡间觉得自己完全是因为误了就医时辰被罚下尘世体味人间疾苦。但自打她在少正商的书房里看到那些容貌相同,各种翩然姿态皆栩栩如生的仕女图后,便隐隐觉出借着风笑的躯体存于世或许就是一场劫数!否则,少正商一个凡间男子,九重天上的清庭药神只怕见也不曾见过,为何能画出如此气度高古的风姿?风夭夭一双眼紧紧盯上面前的佛像,似要从其嘴里得知些什么。少正商淡若墨画的眉眼萦萦在脑海中晃过,接着置若虚茫。面前高佛仍旧慈眉展笑,不曾言语。
她深知其中一定有什么因果奥妙,一个本该死去,却仍旧活着且没有半点实质存活迹象。一个病体羸弱,本该卧床不起,却能随意游山玩水。这已经是凡间的奇谈,却都被她一人撞上,莫不说,这只是巧合么?还有那些时常充盈脑海的莫名幻象,男子飒爽临风,女子翩然妖娆,却似通通隔了层迷幻不清的纱帐,永远任人看不清析,这又是怎么回事?风夭夭清水如波的眼眸微微眯紧,这一系列问题在她脑中缓缓滑闪而过。她一个活了几万岁的上神,但不是什么吃了睡,睡了吃,只知嗜酒的‘盲眼’人,宿命幻化成劫数在她面前指手画脚,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她又怎会感知不到。
庙中钟声敲响,一圈圈像似将空气都一并荡出了涟漪,波折悠远地浸透风夭夭的一双耳膜。她恍然回了神,抬首间仿见佛像的笑意微微有了变化,凝视间又觉与先前无异,想来是她眼花。再行叩拜几许之后,起身出来。
前来进香的人络绎不绝,顺着平坦的山路一直蜿蜒至庙前宽广的台阶上。站在最顶端的一阶向下望,庙前石路两侧种了大片大片的桃花,冬季万物枯死的季节,圆笼的枯枝随着冷风微微摇曳。风夭夭想象着三月花开的季节这里定然葱郁好看,芬芳的花蕊引来蜜蜂丛间嬉闹起舞。若有翩翩少年再从中走出来,心想着更是人间奇景。眼中陡然一亮,心中想法即时改写,即使不是蝶恋花的季节,有绝美少年从中走出也是凡尘盛景。只是这人为何会觉得眼熟?直至蓝衣男子越走越近,风夭夭才品测出,这人不是将军府里见到的分她酒喝的美少年么。
只是当日她带着面具,他自然不会认出她。果然,男子只是眼风扫她诸许,面上神色如旧,依是当日有模有样,疏离清冷模样。这一刻茫茫人海他们不过路人,男子眸光直视前方,与她擦肩而过之后直接进了身后的庙宇高堂。
风夭夭转过身,一直目送他入内。早对此人颇为好奇,这个人对将军府似尤为熟悉,但在将军府住了几个月不仅没有见过,也未听少正商提及。直觉此人不简单。
当即提了裙摆上去,一步没走动,再努力移挪一次,便听到裙摆轻微的撕裂声。她不敢再动,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愤怒的回头,心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踩了她的罗裙。
一个佝偻小神龇牙咧嘴的看她,显然不知自己闯下祸患。只身姿一拜:“小神给药神请安。”
风夭夭一怔,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那个不靠谱的小仙。什么时候凡间流行跨地域的管理模式了?提了提裙腰,咬牙切齿:“诚然,你踩着本上神的裙子就不觉着羞愧么?”
小神腮上一红,急速退后。连连道着不是,最后提点:“上神,其他人看不见我,您还是不要说话和做太多表情的好,否则……别人会以为你疯了。”
风夭夭左右打量,果然已经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整装了一下外表,跟着小神去往一个偏僻境域,只听来人缓缓道:“小神此方来这里,是特意找药神赔罪的。上次皇家雪场一事陷上神于不安境地,是小神过错。只是……只是那事故并非小神通报有误,是有人用法力篡改了事故发生的时间,才导致雪崩提前,令药神防不胜防。”
女子当即大睁了眸子:“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有人同样知道雪场隔日会发生雪崩,故将那次灾难提前了?”
小神面上无奈,肯诚道:“是,正是如此。”
风夭夭矗立原处良久,任冬日的冷风肆意吹拂面颊,刀割一般。怎会有人故意将雪崩发生的时间提前,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法力呢?提前的因由无非是想置人于死地,是苏婉,还是她风夭夭?
她忽然有些不敢想,少正商三个字已经直直跳脱进她的脑海,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到其他人。只是她不知,风笑到底与这个姜国第一将军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不仅灭了她整个国家,还屡屡置她于险境。抬首间,一张脸惨白无血色,盯紧一枝枯木,半晌不语。
小神略微惶恐:“上神,您没事吧?”
风夭夭摇头,摆手退下他:“这里没你的事了,先走吧。”
小神再行一礼,摇身一转,烟雾一般散去。
风夭夭再返回波南庙的高堂时,之前见到的蓝衫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左右巡视一圈,见实在找不到人,便直接回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