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若大的玉盘撕破薄云遥挂于天际之上。万家灯火辉煌时,将军府暗中却风起云涌,对少正商而言,注定是个不平夜。
前往正平国的侍卫已经离开多时了,今夜终于从正平国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侍卫首领进来报时,少正商正在同苏婉商量新年的置办事宜。
冷风拂进的一刹,少正商目色尤是正经肃然。一个眼色即已将人退去,转身对苏婉道:“过年的事你一个做主就好,我还有事,先去处理。”
苏婉温婉应是,少正商前脚一走,面上一阵阴风拂过。
“来人,让厨房准备些夜宵,将军晚餐吃得少,夜间定然会饿。”
首领一路紧随少正商前往风仪园,月光戚戚地照在地上的薄雪上。男子颀长的影子投下,沾了月光的淡冷韵味,越发显得修长凛冽。
“其他人呢?可有损失?”
男子身后恭敬应声:“回将军,死了七个暗卫,其他的都在风仪园等候。而且,这次我们带回来一个人。”辗转一下,又改了说辞:“不,是一俱尸体。”
少正商薄唇紧抿,面上绝然凛冽,不再说话。脚上步伐加快,大步奔向风仪园。心中隐隐地动山摇,一种揣测仿似就要呼之欲出。那些曾经一度认为远在山海之外的东西如今终于近在眼前张牙舞爪的摇曳。这种预感极为残酷,却不能幸免。
院中一排男子整齐叩拜之后,陡然让出身后景致,一张白布摭盖的担架上俨然一个人形。
少正商抬掌一摆,冷颜吩咐:“将人抬进去,其他人将院子守住,禁止任何人入内。”
“是,将军。”
首领迅速吩咐,人流一时兵分两路,一路将人抬进室内。一路漫进漆黑夜色中看守风仪园。男子在进去的一瞬,即刻将门板关死。
少正商大步跨过,一把将摭掩的白布掀开。借着室中橙黄灯火看清的一刹,瞳孔蓦然收紧,漆黑色泽宛如深山空岭中吹出的凛冽季风。望得周遭人心下侧然,皆是微微震撼。布帘下男子面容消瘦苍白,面色早已惨白若纸,僵白的颜色比室外的积雪有过之而无不及。唇色一并晕白淡薄,同面上颜色混为一坛,极度惊恐难辩。但是从整体来看,男子早先定是出落得绝色,如今虽已死去很久,仍能朦胧辩出精湛的五官。少正商本就冰冷无温的手指这一刻更加冰凉欺骨,攥着一点布角的手指渐渐收紧,虽然之前已经想到沈慕清已死,但是真正看到了当初揣测的一幕,仍是抑制不住的惊怔诧异。
“从哪里发现正平国二皇子的尸体?正平国就没人发现二皇子已死吗?”声音骤然降低温控,吐出的话语似能看到花白的蒸汽。
暗卫首领神色肃整,正色道:“回将军,在正平国二皇子封闭的雪山庄园里找到的,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俱尸体。实则正平国起初的那些守卫早已换成了其他人,正平国无人发现真正的二皇子已死。”
少正商指腹松开,淡冷气息冷凝住,空气陡然稀薄,任人从内至外油然生起窒息的错觉。少正商缓缓踱到桌案后坐下,暗忖思萦,正平国二皇子从小病体羸弱,四年前就对世人宣称要闭世修养。至此深居在雪山上的行宫里,只要他不出来,就不会有外人打扰,对于这样一个皇子,想来正平国都放弃了,谁还会真的跑去探究他是死是活,是否出关游历呢。如此一想,他不是他,便也没什么稀奇不解的了。
看来他是时候去趟东管城了。
彼时外面传来说话声,室中人各各武艺高绝,纵使来人还在风仪园外未曾靠近,便已听到泠泠脚步声和暗卫强言阻拦的声响。
暗卫首领上前一步:“将军,是夫人,属下去将人劝走。”
少正商出音唤住,之前狐疑惊怔的神色已经退去,云淡风轻的意味尤是浓重。悠然立起身,只道:“先将人抬下去,叫暗卫撤退,让她进来。”
男子一抱拳:“是,将军。”
苏婉在两个侍从的陪同下走进来,室中灯光璀璨详和,里室一端的桌案上少正商正描绘一幅锦绣山水图。画已经作到一半,一眼便能看出山川河流的雄伟轮廓。
两个侍从将手中的托盘递交到苏婉的手上,默默无声地闪身退下。苏婉调适了一个最为惬意的温婉笑意盈盈踱近。
彼时少正商已经抬起头看她,一双桃花眸子灿若红花,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
“刚才侍卫阻拦你进入了?”放下手中的笔,伸手将她拉至身边。
苏婉通达的摇头:“没有,他们知道你在作画,让我晚些再过来罢了。”倚在他胸口垂首望向桌面,啧啧赞叹:“难怪你作画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这样静心画出的东西果然是那些俗物比不得的。”
少正商无心画卷,顺手将其收起。随手拿起糕点来吃,微微含了笑意问她:“就是特意来送这些吃的东西么?”
“见你晚上没有多少食欲,怕夜深的时候会饿,便让厨房准备了一些。”
少正商微许漫不经心:“你果然有心。”
苏婉嗔怪地瞧他一眼,接着又问:“暗卫们不是外出办事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少正商自若答她:“本来是让他们先去东海之颠开个路,还未真正到达东海之巅人手便死了七个,手下人不敢枉自前行,便撤回来了。”
苏婉大惊:“七个?这些暗卫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啊。去往东海之巅的路上果然凶险叵测,看来传言不假,历年来想去寻取若生珠的人数不胜数,终了也没听过有谁真正得手过。”一把攥上他的手腕,满目惶恐凄离之色:“商,不然我们就不要去了,我真的怕你会出什么事情。同你比起来,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