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夭夭朦胧的心智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下巴抵在他肩头打哈欠。
“沈慕清,你的身上太冷,我要冻死了。你背着我吧!”
“自己不能走路吗?”
风夭夭枕着他肩膀,说得理所当然:“我的两条腿不听使唤了,你不背我,我就冻死在大街上了。”
沈慕清一只手抚上她后脑勺,明明是责怪的话,说出来却没有一丝责备的意味,反倒多是宠溺:“客栈里不是为你备了足够的酒,不长记性却还有理了?你就这么不把我当回事么?我可是个将死的病人。”说话间已经背对着她蹲下身子,示意她趴上他的背。
风夭夭揽紧她的脖颈,睡意朦胧:“不是我不把你当回事,是你不把自己当回事。病入膏肓了还能满地晃动,还没见过你这样不专业的病人。”
“怎样才算专业?不死不活地下不了床吗?”当街还有行人时不时经过,纷纷投来视线打量,仿能听到侧然地心声。
风夭夭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隐约透着几分茫然,依是比一般人的眼瞳要清亮许多,明闪闪地渗出几分清灵。就在刚才他拉起她的一瞬,脑海中突然晃过一个男子的雏形轮廓,多漂亮的眉眼,诚然也忒不是东西。
她在等一个人过来请她,她倒要看清那对男女是什么来头。
沈慕清沉默良久,淡然提醒:“近来不要什么病人都医,东管城除了张府老太太,其他人便不要理会了。年关将近,还是清闲点儿好。”
他说这番话时风夭夭已经睡着了,趴在他背上轻轻地打着酣。自当听不进他的话,实则纵使她醒着,也很少能将人的话放进心里。沈慕清想笑,一直很想刨开她的心肺看一看,到底是怎样一种不成气候的容量啊。
大雪已经停了,大街上的雪也被铲尽。东管城又恢复了往日繁华,过年的气氛更盛,大街小巷都透出一种年味来。
张府家大业大,本是富贵门庭,又与皇家有着铁深的关系,过年这等事更是不容怠慢。每天风夭夭踏进张府大门,都觉一天变一个样子,进出忙碌的下人一改往日张府闲适无音的风范。老太太身子板渐为硬朗,虽然不能下地走动,自行进食说话已不成问题。
听老太太说楚少再有个三两日便来了,年前总要来走一趟。而且她医好了老太太的病,听闻是要来重重答谢她的。
实则风夭夭一心等着楚少回来,看病救人虽说是一个大夫的本份。可是,想知道楚少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是件极为蛊惑人心的事。
今日为老太太做完全身检查,确定病情稳定,日后用药物和补品将养就可以恢复健康之后,就决定离开。老太太握着她的一双手好生感谢一番之后,吩咐下人拿来许多礼品让她带回去。还特意嘱咐一直将这些东西送去客栈,风夭夭再三谢过,便出了张府。
眼见就要过年了,她也是个好奇的人,入乡随俗,总要有点过年的样子。可是沈慕清完全是个比神仙更神仙的人,几欲没什么东西是他在乎并感兴趣的。过年这种事他自然不热中,每日抚琴睡觉,时而发一场病,日日就这样挨过了。
这样想着,已经过了两条街。最近去客栈访医的人很多,素来不经她手就被沈慕清给打发了。她对东管城的现状总不了解,完全瞧不出街面上的古怪。偶会撞见一个人,掩面急奔,然后过往人群就像避忌瘟疫一样躲开,之后慌慌然地私下议论不休,人面一脸惶恐。
回到客栈时这种状况便遇了三四次之多,似听说这城中有人染了瘟疫,不过那是一种敏感的病症,有时不一定会是真的,纯是人的思绪使然。风夭夭想着,若是真的如此,想这城中早就****了,哪里还会有人安然地准备新年事宜呢。
入腹一杯清酒,这样的思量也便烟消云散了。明日张府便不用再去,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基本稳定,开出的方子也能顶上好一阵子。如若这些药吃好了,日后就是连药都不用吃了。心下一阵舒畅,独自喝了一杯,就安心的睡下了。回来时没见到沈慕清,这倒不奇怪,那基本上是个神出鬼没的男人,就连时差都往往与正常人是倒置的。
夜暮降临时被人唤醒,沈慕清立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又喝多了?嗯?”
风夭夭也想死撑着说自己不是个女酒鬼,可是没办法,酒的晕香之气无法磨灭不可阻挡。她撑起身子坐好,瞥了他一眼点点头。接着又问:“你去哪里了?”觉得哪里有点变化,细细打量了,衣服款式变了,但还是素白颜色。再往上瞧瞧,不禁看出端倪,一张脸惨白透明。薄唇也全然没点血色。她便一下子弹跳起来:“怎么?你又发病了?”说着伸手去抓他的手腕,被他灵巧避开。
返身坐到桌边的矮凳上,漫不经心地看她:“怎会发病,若是那样早晕厥不醒了。不用担心,天气严寒的关系。”
风夭夭将信将疑地回望他,见他神色坚定,便不好再问。只道:“你去哪里了?”
沈慕清掸平晃眼的衫子,此刻室中燃着灯火,微微摇曳。男子自行斟了一杯茶水,抿压一口:“不是要过年了么,总要给你添置件衫子和用品,过些时候就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这一点着实让风夭夭惊诧:“我以为你没心没肺的,真是没想到啊。”
沈慕清挑起眉头盯紧她,嘴角微微翘起:“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有心有肺啊。”沈慕清是个优雅的男士,所以风夭夭日常才会觉得格外安心。她觉得如果换成其他男人,定然会时时生出拿茶杯掼向她脑袋的冲动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