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东管城找风笑不假,却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苏婉的病。我只管带兵打仗,治理瘟疫那是你的事。但是这次开战的契机,还得由你来发起。”
顾锦枫思萦须臾,挑眉看他:“你是说东管城张府?”
少正商已经立起身,一拂月白的衫袖,若有所思:“你同张府的恩怨何时何地了结我无权干涉,但我肯定这一仗楚少十分乐意同我们打,热情与我们比起来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因由不用挑太大,只要有一个细小的端口,盛景国便会自行放大呈于世人眼前。到时张府归你,盛景国我自会亲征。”说话间款步已经迈出,却被顾锦枫一嗓唤住,这个问题困扰他多时,如今已到了不得不问的地步:“商,你同楚少一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子闻言回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蓦然生动,溢出琉璃般的华彩。
“为了一个女人!”
“是谁?苏婉?”
少正商不语,已经转身向殿外走去。
风夭夭一早起来时,张府便来人了。说楚少已经从盛景国回来,问她何时有时间,要同她见个面。
她偏首想了一下,实则这两日都没什么事。便道:“听你们三皇子的意思吧,我随时都有时间。”
张府侍从回去后,很快又折回来了。只道:“三皇子想请风大夫到府中用晚餐,到时会亲自过来接风大夫过去。”
那一会儿风夭夭正和沈慕清坐在客栈的雅间里喝茶,茶水是沈慕清自行泡制的,手法高绝,茶香肆意弥漫。风夭夭隔着茶雾看他:“今晚没什么事情吧?”
沈慕清抬眸,接着转首看向来人,懒懒道:“回去同你们三皇子说一声,就说沈某近来身体不适,病情发作时间频繁不定,风大夫自当不能离开半步。”
侍从有些犯难地看向风夭夭:“风大夫,您看?”
风夭夭垂眸斟酌,只道:“那就麻烦三皇子跑一趟吧。”
侍从领了意思下去。
风夭夭将手边空杯推过去,示意他填满的时候,方问:“什么意思?”
沈慕清也不摭掩,一边拢袖填茶,一边道:“近来东管城微有动荡,城中有人染了瘟疫,实在不利于出行。”
“瘟疫?”风夭夭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不是百姓虚张声势吗?怎没听官府说过?”
沈慕清端起茶盏,面上滑闪过素然流光:“自然不会听官府说,摭挡不及的事呢,又怎会召告天下。现在东管城都被封锁了,最早感染瘟疫的人也已被官府妥当处置。年关将至的时候,何人有胆拿此事吵扰朝廷,会被认为凶兆,就算死撑也会敷衍过年关。”
风夭夭盯着他一张越发苍白的脸颊,大为不解:“既然你已经知道东管城突发瘟疫,为何不加紧离开,还能云淡风轻的住在这里?莫非你真的不怕死吗?”
沈慕清放下茶杯,微微抬眼:“我活着同死了有什么分别吗?”
风夭夭哑然,除了能够喘息之外是无甚差别了。隔三差五被病痛折磨,一个不慎就会晕厥几日不醒,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倒不如干脆的死了好受。可是,虽说如此,是人都会有一种潜在的求生欲,沈慕清再云淡风轻,不染纤尘,也该不会幸免。
沉默了一会儿,直言道:“该不会是这个理由让你不肯离开吧?”
沈慕清一双眼温柔地笑弯着,怡怡然的迎上去:“如果这城中百姓真染了瘟疫,你会不会袖手旁观?若是离开了,你可会再回来?”
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莫要说她是一个专治病疾的大夫。之所以有因由被降罚人间,便是由于一时疏忽大意害了一城百姓的性命。如今赶上了,就是天意,又怎会有逃避的道理。
摇了摇头,神色坚定:“自然会回来。”可是她不懂:“你完全可以离开啊,没必要跟我一起在这里犯险。”
沈慕清已经立起身,面色照之前更加倦怠几分,这身子骨只这两日就好似弱了许多,委实令风夭夭狐疑。俯下身看她,一双眸子漫出滚滚睡意,洋洋道:“我倒觉得,你没必要同我一起死去,而我却该随你一起活着。”
有生之年就那么长,他陪她的路着实短暂,她离开他独自活着的日子却很长。
风夭夭被他的话撞击得心房僵麻,愣愣地看着那扇被他推开后微微颤动的门板,脑中刹时一片空白。有些情感一直很熟悉,真正拿出来解读的时候又觉得陌生至极。
上面下来人了,东管城的镇守官员个个吓得两股颤颤。
纸包不住火,这种事自然瞒也瞒不住。诚然当地官员自从发现端倪之后也没想侥幸会一直隐匿下去,好歹撑过年关,毕竟瘟疫的苗头不是一日两日才迸发出来,事态扩大至今才采取措施,难脱其究是一定的。可是,正逢年关上报,便担忧引来更大的责难。没成想,世子这么快就派人问查此事了。
这一点城中百姓都感觉得到,进出城的封锁力度比之前加大很多。先前的摭摭掩掩只一天的工夫就已明朗化。
城中客栈一下清闲下来,这一谣传的彻底引爆让很多人吓破了胆。如今的东管城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在彻底引爆危及生命之前外来的客流早在第一时间做鸟兽散。
以前湘阳客栈的雅间有一半客房是满置的,由其即将过年这两日,一些回乡的显贵人士途经东管城时便会落脚休息。虽说之前城中市井有瘟疫一说,之前风夭夭在当街也确实见到,可是这事没在定论之前便被官府压制住了。少了那些病原体,之前的不利传言随着年关盛景也就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可是,如今上面一将声势搞大,无疑新起一波滔天巨浪,任谁还能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