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风夭夭不解,之前东管城地方官的作法的确不负责任。可是,姜国也完全没必要将时局搞得如此混乱不堪。瘟疫是有发生,却也不是大面积传播,事态还远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而顾锦枫这一系列举动,无疑让整个东管城人仰马翻,惶恐不安。这对于病情的处理防控没有一点好处,却反倒徒增罗乱。
望了一眼街上奔走瑟瑟的百姓,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这个顾锦枫平日看着挺靠谱的一个人啊,怎么做起事来就这样不用脑子呢。”
沈慕清眯着眸子顺着她的眼风看了一眼,睡过一觉之后眉眼色泽正常健康许多。抽回视线,全然不以为意:“顾锦枫的确不傻,他这样做定然是为了自己的心中意图。而且,眼见就会如愿所偿。”
“你是说张府?”两人恩怨纠葛颇深,莫非顾锦枫要借着瘟疫的当空前情旧恨一起了了?“可是张府有盛景国三皇子楚少的庇护,又怎会任姜国做出对其不利的事呢?”
沈慕清撑着颌,不以为然:“这事便说不准了,只怕分人都各有所图,而张府最终要沦为导火索的命运。”
这一点风夭夭多少能够想到,实质上顾锦枫同楚少到底有多少不明恩怨和叵测心思没人真正知道。而许多事情要想明朗就必然有一个发泄的端口,只要彼此不放下心中宿怨,这个端口的开泻便是迟早的事。莫非,现在就来了?
可是,就算她是少正商的二夫人,同顾锦枫也有过一丝交情,也不该被楚少‘看’上才是啊。
风夭夭心中不解,就想回房小睡一会儿,走前对沈慕清道:“如果一会儿楚少过来找我,记得让店中小二叫醒我,我总有些事不太明白。”
沈慕清应承。
接着转首看了一眼天色之后,转首唤上小二:“再泡一杯上好的清茶,一会儿若有人来找我,直接带人上来。”
小二点头之后迅速下去又上来:“公子,您要的茶。”
沈慕清料定少正商会来,不是他真的神机妙算,正平国行宫的人早已来报,那一座空置的行宫便彻底没了意义。少正商无疑是个极为睿智的男子,早在第一次相见他就已经感知他的异样。与他几分相似的气度神智,他该不会觉得陌生才是。
一盏茶的工夫,楼梯上便传出泠泠踩踏地板的响动。还有小二的好言由请声,一声“少正将军”唤得恭恭敬敬,有声有色。
“少正将军,沈公子就在里面了。”
少正商退去小二,单手开门进入。一眼望到临窗而坐白衣飒爽飘逸的谪仙男子,墨发软锻一般,懒洋的眸子悠悠散着流光异彩。那面相已然变幻了模样,再不是皇家雪场相见时的样子。这样美伦美幻的身姿容颜他都太过熟悉,此刻看着他的感觉就像二万五千年前照镜子一样。春花馥郁,几度枯荣,谁又会真的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呢。
他的心口蓦然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压制住,就连喘息都变得无比费力。这种熟悉入骨的感觉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便只有惊恐不安。看到沈慕清的一瞬,骨血中像被注入泓冷泉,冰凉到底。
半晌,微微皱眉:“你知道我要来,专门在等我?南宫荛?”最后三个字齿音加重。
沈慕清漆黑的眸子漾起万般光彩,看在少正商眼中就只有刺目,他不知跟一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人面对面谈话,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感觉。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感知到我的来路,看来我们果然再亲近不过。你可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才放心让她留在我身边的?”
少正商心中再焦灼溃烂,面上却只有云淡风情的淡定自若。抿压一口茶水,悠悠瞧他:“我不放心将她留在任何人身边,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你的使命短暂而干脆,被我窥探出来路没有什么好。我倒想知道,你还有多少时日会魂飞魄散?”
沈慕清神色仍旧,锦袖下的一只手却微然一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最怕我魂飞魄散的话,那就是你了。我走了,你知道会面临怎样强大的对手,你几万年最惶恐的人,我消散的时候就是他的重生之日。你现在一界凡人,尚不能自保,纵使不会如我一样魂飞魄散。诚然也再经不起轮回转世。过了这一世,你同她的缘分就彻底尽了。”
少正商玩世不恭的钩动唇角,扯出无比苦涩的笑意。
“如果真是如此,只能说命运待我是不公的。寻寻觅觅无数个生死轮回,最终若是这种命运倒还不及你一个心魔魂飞魄散的好。”眼神瞟了一眼窗外,再看他,已恢复正平国二皇子的样子。“你便时常以先前的样子进入她的梦乡唤起她的记忆是不是?她如今忆起了几层?”
沈慕清笑而不答,半晌,淡淡道:“你这次来是想带她离开,将她护在羽翼下?”
“她人呢?”
沈慕清一派儒雅地审视他,只道:“她不会随你离开,风夭夭不仅是个医者,下得凡来同瘟疫本也有脱不了的干系。而你应该知道这次瘟疫发起的原因,也该知道平息的法子。”
少正商怔了一怔,瞳光倏然凌厉狠绝:“你果真是一个人的心魔。不过你就真的笃定我会为了她的安危不顾一切?”
沈慕清已经起身离开,走前背对着他提点:“明日东管城就会招募医治瘟疫的大夫。”
少正商独自坐在窗边良久,窗子大肆打开着,泠泠寒风吹进来,划割着他白析的脸颊。瞳孔中仿似晃过女子的容颜,白衫栩栩,嘴唇嫣红得似涂了胭脂,显出浓丽的绯色,顶尖的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