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夭夭透出惊讶神色,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记得同少正将军还有什么未说完的话需要跑到东管城再续。”视线淡然一瞥:“少正将军若有说就不防直说吧,不过,请你先将我的手放开。”
少正商钩动嘴角,极轻地笑了一嗓,却有无比苦涩的味道。攥紧她的大手已经松开,攀上眉骨轻揉两下,立身时笑意已经敛去:“以前还不知道你精通医术,听世人传颂不休的一刹,当真是有些震惊不已的。”
“你从未将风笑当回事,不知道的东西自然太多了。”风夭夭神色淡然,语声却极冷。
少正商偏首看她,似笑非笑:“看来,你对我是不乏厌恶之情的。听说你改了名字?”颌首作思考状,桃花眸子眯紧:“叫夭夭?”这一问句很轻,当下的风一吹,就散了。
风夭夭却听得清析,一个被叫了几万年的名字,纵使一个口型,她也能辨别得出。
“是叫夭夭,风笑不适合再叫,早在嫁入将军府的当夜就该死去的人,残喘存活那么久实属不应该。从皇家雪场出来的那一刻,这世界上便彻底没有风笑。”
少正商挑眉,低低问:“你恨我?”
风夭夭摇头:“不恨。”是真的不恨,风笑的命运不该由她担负,一切爱情情仇也是。她一个通知天命的人最知道,风笑的命格子是注定好的,哪一时走哪一步,她自己都说得不算,其他人又岂有耿耿于怀的道理。
少正商瞥了她一眼,牢牢的看着她,很有几分严肃的模样。
“你一点都没有变。”
风夭夭完全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啊?”了一嗓,然后谨慎地问:“你不是同我有话说么?若是只为讨论这些过去的爱恨交织,纠缠折磨,我想就没有那个必要了。”打了一个哈欠,迷糊道:“若是没事,我就回去睡了。明天城中招募诊治瘟疫的大夫,我正想着为你们姜国做点贡献呢。”但凡一个爱国之士,听到这样的话即使不表扬她,也不该再为难她才是。
少正商神色黯了黯:“你明天要跟我回云水城,救治瘟疫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风夭夭又“啊?”了一声,回过味来猛然抬眸:“为什么?凭什么?自打我从云水城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同你少正商没有一丝瓜葛了。你要记住我是风夭夭,不是风笑。”
少正商修指行云流水地挑起她侧脸发线,微垂了眼睫,语声极平淡:“你说得不错,风笑是同我没有一丝瓜葛,本就没有过,又何谈从什么时候开始。”眼角微微笑弯:“可是你风夭夭,谁又说得准呢。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随我回去。”
风夭夭退后一两步,两厢距离拉得大开。
“理由是什么?做什么是我的自己,又岂是别人可以随意支配的。”
“你不是妙手回春的大夫么?本职便是医病救人,让你同我回云水城,就是有病人急需你救治,你想推却不成?”
风夭夭狐疑:“是谁生病急需救治?”
“苏婉。”
风夭夭怔了一下,哧一声笑起来:“你的夫人?将军同夫人情深意重简直是世间流传的一段佳话,情为好情,意为深意。可是,夫人在你眼中贵如珍宝,在我眼中却不然。她同这满城百姓无甚区别,我又怎会放弃这众多的人性命只为她一人呢。”几步靠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好生提醒:“少正将军还是别想太多,其实世人也只是谬传,我有多少本事将军府的人还不知道么,另请高明吧。”
少正商一直望着她出了客栈后院,浅淡的裙摆荡在空气中本就模糊不清,还被漆黑的夜色一点点吞噬掉,越发看不清她。肩头还有一点温度,巴掌大小的一块,由先前的灼热也一点点转为冰冷。他再看不到她。
楚少办事的速度很到位,第二天一大早张府便来人了。说风夭夭托他办的事已经妥当安排,去往云水城的人早已出发上路。
风夭夭默默思萦了一番,心中数算了下时日,甚是安心地去厅中用餐。踏进的一瞬怔了一怔,沈慕清和少正商围着一张桌子坐好,隐约看去,恍然间竟真觉有几分相似。
沈慕清抬首间看到她,轻唤:“快过来用餐吧。”
少正商没转身,看背影静默得一派凉薄秋意。
风夭夭拾起步子蹭过去,沈慕清已经将碗筷递过去。淡淡道:“快些吃吧,一会儿不是还有事要办。”
“谢谢。”一手拦过碗筷。
少正商放下手中的筷子,轻抚上茶杯,侧首看她:“准备好东西了吗?一会儿我们就启程回云水城。”
风夭夭啪一声将手中筷子撂下,也不知何来的这样大的火气。忽然很愤怒:“少正商,莫非我说得不够清析吗?苏婉在你心中是最重,可是在我眼里委实和这些百姓比不起。你懂吗?我说的是比不起。”
少正商愣了愣,随即展颜,轻声一笑:“昨夜我跟你说得不清楚吗?这里的事无需你操心,只得跟我回去为苏婉看病。”
一来一往道罢,四下静寂无声。沈慕清用餐的动作没有停下,形容宛如脉脉青竹,神色不咸不淡。
风夭夭猛然起身,动作幅度过大,带动一侧桌沿,手边的汤汁洒出几滴溅了一身。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回房。
沈慕清抬起头对上少正商的目光,不动声色淡淡一笑:“我说过了,她不会离开。因由想来非常繁复,只怕就连她自己也解读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