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艳阳高照,暖洋的光色铺陈在院中的雪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管家拿着少正商换下的衣物出来,迎面碰上神色匆匆的苏婉,点头招呼:“夫人,您来了。”
“将军伤口包扎好了吗?”
管家在她面前停下:“已经包扎好了,将军手法熟练,真是一把好手。衣服也换过了,现在正在房中休息,您可以进去。”
苏婉寻思着管家的那句“手法熟练”,少正商每次出征归来,都是完好无损,又何来熟练的道理。
少正商已经换过干爽的衣服,洁白如雪的颜色,像冰天雪地中结成的素色霜花。撑首坐在桌案后,微沉的脸颊看不清面上神色。
苏婉站在门边看了须臾,移动步伐靠过去。为他斟满一杯茶水,递上:“商,怎么了?可是伤口很重?为何不让大夫过来瞧瞧呢?”
少正商闻言抬眸,一夜之间就好似洗去了许多温情,本就内骨凉薄的男子这一刻更加冷若冰霜,如何也捂不暖的错觉。
接过她递上的茶盏,靠到椅背上淡淡道:“不是大伤,无碍。”
苏婉不与苟同,人身上最致命的地方还不就那几处,这一回伤到了心脏的位置,又是那样的准确无误,眼见月白的袍子都被晕染模糊,这伤又哪里轻得了。悠悠轻叹口气,心疼他道:“伤到心口又怎会没事,若是剑再挪近一寸只怕你的性命都将难保。”迟疑了一下,小声问他:“商,到底是谁伤的你?又不是上阵打仗,谁会有那样的本事呢?”除非他心甘情愿,无心躲让。
少正商眉眼一滞,仿如陷进沉思。
那样血色脉脉的夜晚泛起了太多的水汽,将人的一双眼瞳都蒙蔽了,他已快看不清她是谁。隔着那许多人的生命再同她两两相望的时候只觉遥远至极,他想,她定是恨透了他。可知,这世上他最怕的就是她恨他,一个人的恨汇集得多了就会如一条由高而下的滚滚江水,再多的爱做堤坝也会被冲毁殆尽。
但问他少正商怕什么?不怕生不怕死,不怕轮回转世,风霜洗涤。只怕她忘记他,忘记他是她几万年前一心爱过的男子。
苏婉看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泛起白印,一个不忍包住他微微颤抖的大手。轻声哄骗:“好了,既然不想说起,就不要说了。我不问便是。”
实则就算苏婉不问,少正商也知她能猜出个七八分。这种联想太过丰富阔绰,对那人来讲终会不利,莫不如就此斩杀,保她一时是一时。嘴角钩起一抹浅淡笑意,拉着她坐到腿上:“实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这种伤天理的事做都做了,还怕这种现世报不成。昨夜剑口刺向一个老者的胸膛时他儿子的剑便同时刺向了我。你想得不错,不是躲不了,是不想躲,终是件遭报应的事,晚来便不如早来了。”
苏婉惊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信或不信。只是屠城这种事不能说比争战沙场要容易,必竟是自已的百姓自己的城,想来多少士兵心中都会烙下一块无法磨灭的阴影,那不是英雄,是侩子手。
纤手抚过他眉梢,盈盈问起:“东管城转眼空城,可是妹妹还在城中,有没有……”语声中夹杂着惊恐,像无法再说下去。
少正商轻笑:“有正平国的二皇子在她又岂能有事。再者出发前我已经交代过不许伤到她分毫,你的病还没有被医治好,在取得若生珠之前她又怎能有事。”
苏婉眼中光色复苏,乖顺地贴上他胸口。
鼻尖冷香缠着血气。
风夭夭这一觉睡得何其冗长,醒来时耳边一片死寂。梦里繁华三千醒来的这一刻突然湮灭,只有死亡的气息悠悠在周身环绕。真不敢想象此刻正置身于一片空城中,实则她更觉得那场屠杀是梦,而那梦中景致才最是真。
指尖抚过眼角,还留有温热的清泪。梦中彼境的花香飘散过来,在醒来的这一刹烟消云散。
沈慕清开门进来,见她醒来先是一愣。接着关合门板过来,手上拿着干净的衫子。居高临下看她,眉眼仍旧高淡:“既然醒了就换上干净的衣服吧,我们离开这里。”
风夭夭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是不是晕倒了?”
沈慕清将素白的衫子替她披好,倚靠到床沿上,像在云淡风轻地回忆一场无伤大雅的过往:“是晕倒了,沾得满身是血,自然是少正商抱你回来的,一身是血的鬼样子我又怎会伸手触及。”他说这话时风夭夭想起他是有洁癖的,污渍的东西自然碰不得。那厮没良心至斯,语声仍旧不含一丝愧疚的清淡:“现在东管城已经空了,能喘息的就剩你和我,姜国已经加派了人手在清理城隅,我们马上就走。”
“张府的人呢?他们怎么样了,可是走了?”风夭夭着实好奇,直觉有些东西与张府有关,这样轻而易举的死或活,就像整场剧幕失了看点一样不按套路。
“张府的人失踪了,今早见到楚少派人在城中的死尸中搜集,没找到死的,活的却也无影无踪。”
沈慕清的回答没有让她失望,一切果然早有预谋,只怕更大的风浪还没有开启。这个无情无义,冰冷混乱的世界啊。
风夭夭忙及起身穿衣服,当着他人的面也不避忌。套件外衫的事,里面着装齐整,没甚矫情的。一边动作一边道:“你先到临城去等我,我还有事,要去趟云水城。之后我会过去找你,不会耽搁太久。”起身后又顿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