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她身边的人,都要遭受这样的灾难?秦慕笙,难道,真的是因为你?爸爸因为你去世、囡囡因为你从小就要进医院、方泽因为你死了,连云端,我本以为云端足以保护好自己,可是他选择了相信你,也就选择了今天这样!
没有动,没有再发出声音,舒安静静的在楚云端对面坐着,静静的望着那张脸,目光犹如死亡。
“你这个没有心脏的女人!”凯瑟琳冲过来抓起舒安的头发把她从椅子上拉开,“修斯为你变成这样,难道你连一滴泪都不愿意为他流吗!”她激动的冲过去,把跌坐在地上的舒安扯起来猛地推向门口,她脚下一个踉跄朝后栽下去,却没有摔倒,而是摔在一个坚硬的怀抱里,继而一双大手托起她的身子,将她稳稳的放在旁边。
雷诺脸色阴郁的走到凯瑟琳身边,毫不犹豫伸出手啪的在她脸上打了个巴掌。凯瑟琳惊恐的睁大眼睛,从小到大,雷诺对她都宠爱至极,从来不会打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凯瑟琳你记住,安不是你能动的人。”
说完他大步走到楚云端面前,身后涌入几名医生。
医生忙碌的做着检查,雷诺走到舒安面前,伸手把她拥入怀中拍拍她的脊背,语调低沉“安,我说过让你放弃他。”
凯瑟琳来不及看楚云端如何,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雷诺这个超乎寻常的温暖行为。他即便宠爱她,却从来没有抱过她,这个叫做舒安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是舒安感觉不到,只是任由着雷诺抱着她,直到渐渐闻到一股令人迷醉的气息,她才忽而反应过来什么的猛地推开雷诺,瞪大眼睛倒退几步,眼里迸射出仇恨,“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出事!”
雷诺面色一暗,上前想要握住舒安的手,被她狠狠的甩开。她踉跄的扑到床边抓住一名医生,“他怎么样,他能醒来吗?能吗!”
医生略显不安的看了眼舒安,又去看雷诺。
雷诺点头示意,医生只好回答,“修斯先生生命体征明显,但是植物人的事实已经不能改变,夫人只能尽量陪伴修斯先生,让他能够早日醒来,我们医院方面也会尽全部力量让修斯先生恢复神智。”
“也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舒安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细的不能再细。
医生垂下头。
“很抱歉,夫人。”
她点点头,在楚云端面前坐下来。心口很疼,疼的很重,重的很累,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负担。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居然就是这样的结果,不生不死,舒安甚至不知道是好是坏。
只是呆呆的坐在他面前,冰冷的人,透不出半点人气!
深深吸一口气,心口仍然是喘息不足的剧痛。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双手落在她肩上,她猛地睁开眼睛立身起来,盯着面前面部肌肉紧实的雷诺。
“雷诺先生,我很感谢你帮忙找到他,但是现在请你离开,他即便是现在这样,应该也不想看到您!”
雷诺眸光一暗,却勾起唇角笑了。
“安,他想不想看到我跟我没关系,但,我必须留下来陪着你。”
“我不需要。”
舒安转过脸,却很快的闭上眼睛。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样的楚云端,哭不出来,更无法怒吼,因为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只是有股压力重重压在身上,压住她难以喘息透气。
冲着舒安张了张嘴,雷诺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去一把扯住凯瑟琳带着她往外走,“我不走,爸爸,我要陪着修斯!”雷诺阴霾的目光朝着凯瑟琳扫过去,她浑身一颤,被雷诺狠狠拖出病房。
终于,病房里安静下来,静的出奇。
舒安长长的吸一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蹙起眉端。
云端,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的味道,为什么你要躺在这里呢?她凄然轻笑,心口那股压力在颤抖,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N城温暖的气息透进来,带着缕淡淡的幽香,她深深的吸一口气,回转身,冲着床上的男人笑了笑。
找来热水和毛巾,她开始忙着给楚云端擦身擦脸。他浑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不知道凯瑟琳在哪里找到楚云端的,只是他现在几乎冰冷的身体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难闻的要死,擦干净,温热的水在他肌肤上留下些温度,舒安觉得舒服多了,这才安心拉着椅子坐下来。
在电视剧里,她常常看到女主角会跟植物人的男主角说什么,然后经年之后,那个男人会奇迹般的醒来。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握着楚云端发凉的手,企图通过自己的手传达给他身体一些温度。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流不出泪,就像爸爸去世的时候,她也流不出泪,然后在秦慕笙面前就更不明白为什么会哭,哭的天昏地暗,其实脑子里是空荡荡的。她让自己勉强对着楚云端挤个笑容,那感觉陌生的让她的笑容迅速僵硬了。
他的脸,很陌生,很陌生……
记忆中的楚云端,会对她微笑,会对她说,“舒安是最棒的。”会抱着她说着她永远都听不完的情话,会做小拉面做到脸上都是面粉,端着个雪白的鼻头对她发出有点傻的笑声,会凑到她耳边用痒痒的气息说,“舒安,起床了。”会在大庭广众下对着她喊舒安我爱你,会说舒安,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可是云端,你现在这样,算什么,算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提起包包就朝着门口走,她不信,她不信现在的是楚云端!
可是走到门口,她又突然停下来,不相信又怎样,他还不是变成了现在这样陌生的样子!还不是没办法看到你!
返回去,她又坐下,盯着那张脸,冰冷的脸,想从上面寻出一些温暖。
飞机抵达后秦慕笙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女儿,囡囡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泪眼朦胧紧张兮兮的抽噎着问他,“爸爸爸爸,妈妈是不是又不要囡囡了,囡囡很听话,囡囡没有让妈妈生气,妈妈为什么又不在!”
秦慕笙心口一痛,紧了紧怀中的女儿把她抱起来坐进车里。
他没有解释,而是对囡囡说,“爸爸带你去见妈妈。”
囡囡高兴的点点头。看着秦慕笙,眼神小心翼翼。
“怎么了?”
秦慕笙怜惜的问。
“爸爸,你离婚了么?”
柔软的童声,令他心口又是一颤。
“爸爸,会尽快。”
他勉强对女儿笑着。
囡囡也勉强的笑了笑,垂头轻声道,“我知道妈妈为什么走了,妈妈也好难过。”
抱着女儿的胳膊又是一紧,他不能带着囡囡去看楚云端,否则女儿连这点渺茫的希望都会破碎!他,没有资格打破女儿的美好。
让囡囡在医院的花园里等,秦慕笙孤身上楼。
电梯门打开,秦慕笙看到雷诺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交合顶着额头,看不到表情,却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和失落。秦慕笙苦笑,他们还真是像,一个失意的父亲和一个失意的,前情夫!
似是听到声音,雷诺略显迟缓的抬起头,霎时凌厉的目光落在秦慕笙身上,巨大的冷气和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起身,迫人的威慑力如影随形,落在秦慕笙身上。勾了勾唇角,雷诺眸光微敛,“秦先生。”
“我来看看舒安。”
秦慕笙微笑颔首,保持着应有尊重的解释。
雷诺再次将秦慕笙的脸打量片刻。
“她在里面,不过……”雷诺瞥了眼病房,眼里闪过抹疼惜,低沉道,“她恐怕不想见任何人。”
“我们的女儿在楼下。”
秦慕笙淡淡得道。
说完再次颔首,朝着病房走去,雷诺双手插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低沉的笑着摇摇头,这个年轻人,远比当初的自己更加沉稳优秀,即便面对明明已经失败的感情,却依然能保持睿智。
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秦慕笙更适合表面倔强心理却脆弱的舒安。
秦慕笙推开门,冰冷的病床边坐着的瘦小身影成了这病房里唯一温暖的生气。秦慕笙的目光扫过床上躺着的楚云端僵硬的毫无血色的面孔,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厌烦。他这个样子,让舒安怎么办?
纵然有两个人在,病房里仍然空荡荡的,秦慕笙的皮鞋落在瓷砖的光滑地面上敲击出咚咚的声音。那个呆呆坐在床前的身影却一动不动,像是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孤独的让他心疼。
他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把她瘦小的身子拥在怀里,她的脊背微微一颤,头默默在他手臂交合的地方垂下去,下颌放在他的手背上,默默那样垂着头任由自己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秦慕笙感觉得到她的脊背很冷,就像这个简直跟冰窖似的病房一样冷,她没有哭,可是秦慕笙的心却很痛。
记得他下葬季伯诚之前,舒安就是这样倔强的不流出一滴眼泪,直到从季伯诚的墓前离开她才突然哭出来,那一场哭泣是秦慕笙从未见过的,哭到晕过去,哭到第二天他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的眼睛都要瞎了。
那时候她一直在他怀里,秦慕笙没有勇气离开她,他一直告诉自己最后再对她温柔一次,哪怕看在她是无辜的份儿上,可是他直到后来才知道,舒安就是因着他的一次心软,支撑了在冰冷的他身边整整三年委曲求全生不如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