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她委委屈屈的颤着声音叫,“慕笙!”
他故意没有回应她,让她乱跑,就该给点教训。
“呜呜呜……慕笙!”
她哭了,秦慕笙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她哭的眼泪哗啦的,“呜呜呜,慕笙!慕笙你不要我了!”
就那么站在阳光丰沛的大街上,无论来来往往多少好奇的目光,哭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藕荷色露肩裙子外小肩膀一颤一颤的,秦慕笙加快脚步从背后抱住她的肩,她一颤,扭头过来,扑进他怀里。
“慕笙……呜呜呜,你怎么现在才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不是告诉过你怎么找到警察局吗?”
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英文不好,非要叫嚷着出国,出了国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找到警察局,怎么打报警电话,因为她是路痴,以为所有人都是路痴!
“可我怕你丢了。”她委委屈屈的抓着他的衣领,“你看你刚刚就走丢了!”
“傻瓜,我在你身后啊!”他拍着她的脑袋,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我在你身后啊,舒安!
后来,他给她买了橘子巧克力,陪她在路边吃炒年糕,在夜市花了五千多韩币买了对戒指,她满心欢喜的拉着他走到教堂门外,给他戴上戒指说,“慕笙,以后不怕走丢了,我找不到你,你找不到我,就找戒指!”
秦慕笙看着她露在衣服外面干净的手指,可是舒安,如果你找不到我,还记得要回头吗?
秦慕笙的手指落下来,带着落魄和孤寂。
舒安睁开眼睛,天光微亮了,她迷糊了几分钟,才看清站在落地窗前的那个人,高大修长的背影,如同一睹坚硬的墙。
她身上盖着他的外套,舒安活动着有点儿酸痛的身子起身,闻到淡淡的雪茄烟味。
“谢谢。”
舒安把他的外套挂好,经过了一夜,站在他面前居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也或者是秦慕笙身上那股强烈压抑的气息,让她说不出话。
秦慕笙倒了杯酒,面无表情的瞥了看着自己的她一眼,喝了口端着酒杯走向餐厅,“先吃饭吧!”
舒安迟疑了下,跟着他进入餐厅。
南红的中式餐点做的异常好,餐厅是中规中矩的中式风格,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木味道,舒安甚至怀疑,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些安神的檀香木。南红堪称是连京城里都没有的奢侈酒店,内部装修用的都是最顶级的材料,家具是红木甚至檀香木,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一样南红玛瑙的摆设,如这间的弥勒佛,已经是现下买不到的好东西。
至于餐点,必然也精致,味道正宗,用的厨子是各个派系里最出类拔萃的,听说最简单的菜也要上百,最难得这里是谁都能来,有钱就能吃,不像某些会所,专接待所谓的上流人士。
面对着秦慕笙,舒安的这顿早餐就吃的食不知味,勉强吃完,坐在餐桌对面看着他。
秦慕笙放下碗筷,绅士的擦拭过唇片,起身,舒安就跟着站起来。
“囡囡,在哪儿?”
她看他走出去,担心是不是他要走。
秦慕笙脚步没停,走进客厅,回头看看她,“你不是有话告诉我?”
舒安一迟疑,想起上次她说过,等他回来有件事告诉他。可是现在,她不准备说了,是绝对,不会告诉他!
“我现在,不想说了。”
秦慕笙眉端一挑,唇角扬起抹冷笑,“好。”
“囡囡在哪儿?”
她又问,总觉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怪异至极。
“我现在,同样不想说。”秦慕笙笑着学着她的口气说话,那笑容简直像在嘲讽她。舒安瞪大眼睛张了张嘴,自嘲的垂下头,“秦慕笙,你不是说厌烦我了吗?把囡囡给我,我立刻就走。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走?”秦慕笙似乎认真的回忆了几秒钟,“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走?”
允许!舒安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他不是说,对她厌烦了吗?他不是说分手了吗?就算是这样,她却连离开的权利都没有?
“秦慕笙,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放过我们母女!”
她的牙齿在咯咯的颤抖,连她自己都意识兯这是恨,是刻骨铭心的恨!
“小猫儿,我可从来没准备‘放过’你。”
秦慕笙眸光深敛着,迸射出的漆黑光芒冰冷的骇人,可他分明微笑着,笑容阴寒的砭人肌骨,他微微歪着头,刻意强调了‘放过’两个字。
那笑容,根本就是在讽刺舒安的天真。是啊,她太天真,既然三年前他要了她的命,三年后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秦慕笙,你就不怕遭天谴吗?你如果要我的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连阿泽也不放过!连阿泽都不放过!你怎么这么心黑!”
“季舒安!”秦慕笙脑门儿上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着,手中力道骤然加重,舒安吃痛皱紧眉头,泪水被迫挤出来,滚烫的滴在秦慕笙的手心里。
有那么片刻,秦慕笙眼里似乎有过些许柔软,旋即沉到眼底漆黑深沉的漩涡里,那漩涡翻腾着,好似一股巨大的黑浪卷把舒安卷进去,她顿时觉得窒息难忍,眼前一片漆黑。
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杀人魔王!秦慕笙只觉深刻的讽刺,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正在随着那股怒火的漩涡沉下去,沉寂的连死亡前最后的挣扎都无力。
“既然你已经知道,就给我乖乖的呆着,否则,我不确保我会不会连你也杀了!”
他骤然松手。
“秦慕笙!你把女儿还给我,把囡囡还给我!”舒安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裳,“秦慕笙,你积德吧,你杀了那么多人,会遭报应的,你把女儿还给我,我立刻就走,立刻就走!”
他反手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把她提起来,“季舒安,我再告诉你一次,想走,除非我死了!”
“为什么,你不是对我厌烦了,你不是讨厌我,为什么不让我走!秦慕笙,留着我,我只会恨你!”
“那就恨好了!反正恨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不介意多你一个!”他抬起下颌阴冷垂眸,“忘了告诉你季舒安,就算你不恨我,我也会折磨你!我们可是,世仇!”
世仇,世仇!舒安荒凉的笑着任由秦慕笙松开她,青梅竹马的,世仇啊!
门砰的合上,舒安的哭声听不到了。
秦慕笙站在门口,脸色一片阴沉的铁青,门的把手不详的响起来,秦玖甚至以为他会直接把门卸掉的时候,他却骤然松开,扔出三个字,“回公寓。”
秦玖忙跟上去,直到上车的片刻,秦玖甚至看到秦慕笙的脚下有过瞬间的凌乱。他已经三天,整整三天没有休息过。
公寓里一片沉寂,除了地上散乱的衣物什么都没有。
“穆少带着老夫人去用餐了。”
属下汇报,秦慕笙捡起地上的衣服,都是舒安的,简简单单几件,还有些小孩子用的东西,显然不像是被吴淑屏扔出来,是她自己收拾的?秦慕笙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原来已经准备走了,就算吴淑屏没有来,就算囡囡的身体已经好了,就算方泽已经死了,她也从来没想过在他身边呵!
砰!床发出巨大的震动,秦慕笙盯着那些衣服起身,眼前一片漆黑,明显的整个人晃了下,高大的身形靠在床柱上,震得床帏颤抖。
舒安最喜欢圆形的,粉色的床,她说睡觉嘛,就要做梦,做好梦。可惜这个床,不是粉色。他仰着头,闭上眼睛,却居然还是能听到她的笑声,那么好听啊!
“先生,老夫人回来了。”
发现穆翌晨带着吴淑屏出现在楼下,秦玖走进来压低声音汇报,秦慕笙睁开眼睛,秦玖忙收回担心,垂首退出去。
秦慕笙起身走出来,已经又恢复了冷漠。只是浓重乌青的眼眶和隐隐的胡渣暴露了他极度的疲惫。
穆翌晨把吴淑屏哄得心情大好,说说笑笑的进来,吴淑屏就算看到脸色发青的儿子,也照旧高高兴兴的,“慕笙,刚回来?吃饭了没?”
“吃过了。”
确实吃过了……
“哎呦,看看你的眼睛,这是怎么熬得呦!”
吴淑屏笑眯眯的在穆翌晨的陪同下坐下,招手让秦慕笙过去。秦慕笙拉开餐厅的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吴淑屏不是傻子,当然也看得出来。
“慕笙,你不会怪妈吧?”
“不敢。”秦慕笙僵硬的回答,“不过,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掷地有声。
吴淑屏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慕笙,你也不想想,你这么样,让芳华怎么想?秦家落魄的时候,可是芳华帮了你。那个季舒安,她可是季伯诚的女儿,要是没有季伯诚,你爸爸……”
“妈,您没必要重复这件事。”秦慕笙面无表情,“我让秦玖准备,一个小时后亲自送您回去。”
他说着起身。
“慕笙,你什么意思?你要为了那个小贱人赶走你妈?”
吴淑屏腾地站起来,穆翌晨忙跟着站起来,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您若是再不走,警察来了,我可没办法。”
秦慕笙一双尖锐的眼睛射过去,吴淑屏顿时脸色惨白,她慌乱的收回迈出去的脚躲闪着儿子的目光,“慕笙,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让那个小贱人迷糊涂了!”
“儿子有没有糊涂,妈您最清楚。”
秦慕笙双手插进兜里走到吴淑屏面前,他个子本就高,这样如同俯视着她,瞬间让吴淑屏看起来矮小了,“妈,杀人是要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