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什么?”霍夫人微微冷下脸,“自然说不了解。但我看你倒是不忙,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喜欢什么人,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看那孩子全然不是那样的人,你还是别打歪心思!”
“姨妈,我说过我不会打什么主意。”楚云端把玩儿着霍夫人精致的餐具,他这位姨妈,还保持着十来世纪时候华人的作风,餐具必须要银质,且各个都做工精细。
霍夫人抬着眼皮看了他一会儿,终只是叹了口气,“那就早点回去,你总不在不是好事。”
楚云端但笑不语。
“你这样上位,有的是人不服气。”霍夫人好心提醒,“你要是真为她考虑,就不要总到我这里来,引来些不相干的人。”
“我把她送到你这里来,自然就……”楚云端瞥到舒安端着菜站在厨房门口,便没再说什么,让开位置请她上菜。
“可以开饭了吗?”舒安轻声问了霍夫人,她看一眼楚云端,点头,“可以了。”
舒安就又钻进厨房,把早就做好的拉面和酱料端上来,三碗面,十来种酱料调味。
“可就是在姨妈这里了!”楚云端叹一声,端了一碗让舒安替他上料。
她安安稳稳给楚云端依照他的兴趣添了料,端给他。又为霍夫人做好,坐下来埋头吃饭。
这两三个月,楚云端时常到霍夫人这里‘蹭饭’,多数是吃过午饭陪霍夫人聊聊就走。他来了就要吃小拉面,舒安也知道国外原本晋菜京菜馆子就少,因为材料水土的缘故做出的味道也不行,也都尽心满足他的愿望。
一顿饭吃完,舒安用不着洗碗,霍夫人还有旁的佣人,只是吃饭挑剔,除了自己,只肯吃舒安做的。
楚云端陪着霍夫人说了一阵子话,舒安在旁安静的泡茶。她坐在霍夫人身侧,用的是茶碗,滚烫的水注进去,她也不怕烫,掐着分钟数倒出来,满屋清香。
“舒安泡茶的技术从哪儿学的?”
楚云端忽而问。
“跟着爷爷。”她垂眸,双手端着茶盅送到他面前,自始自终没有看她。
“爷爷。”楚云端重复着她的话笑,低头闻闻茶香,突然又问她,“那茉莉花儿用什么泡好?”
舒安一愣,笑着抬头向霍夫人,“夫人,只怕楚先生在打您那只茶碗儿的主意。”
霍夫人果真看了眼楚云端,“不行,那只碗儿给你用我就够心疼了!”
“原来我想什么,舒安都知道。”楚云端笑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只拿一双笑眼看舒安。舒安低垂着眼眸,表情淡然的勾着浅浅的笑意,并不言语。
霍夫人放下杯子,“我要去休息了。”
舒安忙起身,站到霍夫人轮椅后面。霍夫人看一眼楚云端,“你还想赖晚饭?”
“我自个儿喝会儿茶就走。”楚云端说完又笑,笑意里有些无奈,“我找舒安有些事情,您大方把她借我两个小时?”
“那我管不着,我睡着,你们做什么我不知道!”霍夫人一生气,推着轮椅也不管舒安,就自己走。
舒安忙追上去,送她进入卧室,帮她上床。
霍夫人盖着衣服,看着她。
她静静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慌乱。霍夫人看着她,心里莫名的就放心,她把手探到舒安手背上拍了拍,“舒安,不是我不许你,实在是像云端这样的男人,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懂不懂?”
“霍夫人放心吧。”舒安起身,笑意融融,“我对楚先生没有非分之想。”
她口气虽然淡,但其中的冷意霍夫人也不是觉察不到,她讪讪一笑,却还是放心躺下来。
舒安转身出去,楚云端站在房子门口等她,冲她颔首,用下颌指了指外面的花园,先就出去了。
舒安拿了件外套,吩咐佣人照顾好霍夫人,随时给她电话,才走出去。转个弯,楚云端站在一棵法国梧桐下面等着他。树叶掉光了,他用脚尖摩挲着树叶堆积的柔软地面,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温暖的阳光里泛出一片清冷的意境,恰如他同色的身形,高高瘦瘦的立在那里,遗世独立般的萧索。
“楚先生。”
她对他轻笑,颔首。
楚云端转身走在前,舒安跟在后。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穿过种植满法国梧桐的花园小径,就是后面硕果累累的葡萄庄园。
此处庄园是霍夫人的私产,近些年来许多葡萄酒庄都看上沿河的这块地方,但霍夫人无论如何不肯卖,有时候秋季难雇人的时候宁愿等到葡萄烂掉没人采摘。霍夫人曾经不避讳的告诉舒安,楚云端常到她这里,有一半也是打葡萄园的主意。
葡萄发酵的香气四溢,舒安深吸气,惬意的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灿烂的阳光。
“舒安。”楚云端叫她的名字,她回头,眼神懵懂。楚云端看着便是舒心的一笑,“为什么不肯叫我的名字了?”
“我现下是霍夫人的护工,霍夫人是我的主人家,楚先生是主人家的亲戚,所以不能那么随意了。”舒安坦然的笑笑,笑容堪比阳光繁盛。
楚云端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想了想,“但是,我还是希望在没有姨妈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
他没想到,舒安痛快的答应了。楚云端本来想好的更进一步要求,居然必须戛然而止。他自嘲的笑了笑,恐怕舒安早就预料到。
“那,楚云端,你找我有什么事呢?”她眼睛里好像写着,我还要回去忙这句话。
“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楚云端庆幸这是半个事实,“我听说你在国内的时候,做过一次很好的营销策划?”
舒安一愣,垂眸,腮边盛着的浅浅酒窝里轻微的苦涩。她的手指蜷缩在一起,似乎正拼命忍着什么,唇片渐渐被洁白的牙齿咬住了。楚云端一心疼,忙准备开口安慰时候,她却笑着抬起头,“算是吧,不过这样能帮你什么呢?”
没想到她的隐忍,楚云端一顿,望着她的眼睛有点儿发直。舒安扬起笑,别开脸。
楚云端抱歉的轻声笑,“呵,对不起。”
“是这样,我公司最近看上一部不错的剧本,想投资拍摄。但资金上面有些不足,希望能找到一个投资商。公司里的策划人员送来的营销策略都偏古板了,所以我希望舒安你能帮忙。”
舒安扬起眼眸,干净的黑眸中沉着一块静若止水的湖底,令楚云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底。她端详了他片刻,似乎判断着楚云端的目的。
“我看过你的策划,确实很有创意。舒安,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帮我,这部片子确实很好!”
他简直急于澄清他的目的单纯。
“嗯。”舒安淡淡应了声,“但是,我不确定我能做好。”她微微蹙了好看的眉端。
“没关系,你可以先试试。”楚云端急迫的说,接着自己却为失态先笑了,“放心,提成奖金都不会少。”
“谢谢你信任我。”舒安站住,转身,对楚云端真诚的笑。
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他前面,楚云端意识到他们的事情谈完,就该回去了。他心情复杂的同样对舒安笑,转身往回走。舒安又跟在了他身后。
他们路过的葡萄庄园里紫色晶莹的葡萄挂在枝干上,沉甸甸的向下垂着。楚云端突发奇想的站住,从一棵上摘下串小小的葡萄递给舒安,介绍说“这庄园里,只有这种最适宜食用,其他都是酿酒的葡萄。”
舒安接过来,摘下一颗含在口中。甜的沁入心脾的舒服,她把葡萄皮嚼着吃掉了。
“霍夫人说,过些日子摘下来做葡萄酱,可以拿到城区里卖。”
“她就是这样的人,养尊处优惯了,总浪费好东西。”楚云端言下之意,好好的酿酒葡萄差不多都要浪费掉给霍夫人酿自家喝的葡萄酒。
“霍夫人只是想给自己留一片净土。”舒安低垂着眉眼,幽幽叹息的语气,但腮边的笑意,依然是那样清清淡淡。
楚云端骤然发觉,她和他第一次遇见的模样,完全不同了。可这样的舒安,却令人在心安的同时心口总是隐隐的疼着。他微微闭上眼睛,就看到小小的梨涡,手指一紧,用疼痛把自己唤回来。
“上帝造物,都应该物尽其用。”
他觉得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他在强词夺理。
“是,不过对霍夫人来说,已经是物尽其用了。”舒安停住脚步,楚云端才发现,他们已经接近屋子门口了,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霍夫人想过些天办个葡萄酒宴会,请周围农庄的朋友来聚会,希望楚先生也能来。”她垂眸一笑,“不过都是些普通农民,希望楚先生不要介意。”
她说完,微微颔首,便准备进去了。
楚云端尚在消化她的话,一抬头见她就要走了,忙叫,“舒安!”
她回头,稍稍不解。
“以后能不能叫楚大哥呢?”
他笑,笑的丰神俊朗,笑的百花失色。楚云端自认是有一股特别的魅力,那妖娆的笑容玩世不恭,却偏偏最容易攻心。
舒安垂首,好像认真的想了想,抬起头,笑,“不能。”转身,那个背影疏离的如秋日的风,即使阳光再热烈,依然是寒冷的。楚云端一愣,苦笑着摇头,不能吗?他和她,到底有多少不能?
没有再进去,楚云端料到屋里那两个与世隔绝的女人也不喜欢他进去,就干脆出去了。
他的车子放在街道上,前面是一辆家用轿车,车主从房子里出来,看到他的轿车诧异了下,对他礼貌的点头上车带着孩子和狗离开了。楚云端听到车里放出欢快的儿童歌曲,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正和车上的孩子一起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