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就在前面了,没有亮灯,舒安也不知心里是失望还是高兴,收紧身上的挎包迈开疲惫的两条腿,可这次,她却清晰听到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舒安神经紧绷身体就跟着僵硬了下,就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她迈开步子走出去,不敢加快的太明显,生怕身后的人认为她察觉到了。
小区就在前面,虽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但仍然有几家亮着灯,她以为那些人必然会害怕,可是那声音却急迫起来,纷纷的声音证明并非一个人,她不敢回头,脚下凌乱的加快,后面的人就更快,她干脆开始奔跑,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吓得后退回头,刺目的寒光吓得她张开嘴,尖叫还没出口就被一只手捂住,整个人背心贴着墙面撞在小巷的墙壁上一阵眩晕,四肢顿时妈咪,她喘着气抬起头,眼前晃动的几个身影,刺鼻的烟味呛得她又不得不咳嗽了两声。
三面围了足有五六个男人,其中两三个手中明晃晃得抄着水果刀。
舒安咽了口唾沫,眼睛颤巍巍得透过眼皮看向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没看清之前,带着浓烈烟臭味的粗糙手指却抓住她的下颌迫令她抬起头。
“妈的!”
男人顺手甩了舒安个耳光,她瘫软的撞在墙上,听到男人骂骂咧咧说,“妈的,长的比老子还吓人!老子就说,姓方的那小子怎么肯轻易把老婆卖给咱们,原来******是个丑八怪!”
阿泽……舒安靠在墙上的身体动了动,本能的抱紧了手中的包包。
墨镜男一把强行从舒安怀里抢走了她的包。
“别……”
“啪!”
舒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脸上就挨了第二个耳光,她瘦小的身体顺着墙面滑落到地上,膝盖磕得生疼。男人胡乱在包里乱翻几下,只找到只破旧的手机和一百块钱,抄起包包甩在舒安脸上。
“就这些?”
他蹲身一把提起舒安把她按在墙上,冰凉的刀子抵在她脖子里。
舒安的头无力得垂在胸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虽然男人手里的是她仅有的钱和东西,但她太了解,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不算钱。
“妈的!”男人不耐烦的甩开舒安,她便如同破布偶般落在地上。
“老大,怎么办?”小弟沉不住气问。
“怎么办?今天老子他妈就玩儿个狠得,兄弟们!”墨镜男招呼一声,“想不想看看这娘们儿变成母狗!”
“想!”
“哈哈哈……”
猥亵的笑声里舒安身子一颤,爬起来疯了似撞开左侧的两个男人冲向巷子口。
笑声骤然停止。
“妈的!”墨镜男吐了口唾沫,“追!”的带着人冲上来。
舒安拼命的跑着,心脏简直要从口中跳出来,她眼里全是囡囡哭着的小脸儿,全是方泽颓丧的脸,可是她居然还听到另外的声音,“秦氏集团董事长秦慕笙今日正式对外宣布将在半月后完婚,对方是俞军长长女俞芳华。”雷声炸响,舒安身体一僵,面前的路已经被墨镜男挡住,一个巴掌挥过来她就倒在地上,鲜血脱口而出,她伏在地上,湿漉漉的地面映着她丑陋的影子。
“你的名字?”
“舒安。”
“慕笙,你喜欢我吗?”“你觉得呢?”
原来,原来她还是会傻,还是被执念缠绕着……
腹部剧痛,她痛得缩起身子,却被人提起来推了一把,舒安歪着身子撞在粗糙的墙面上,脸顺着墙面蹭下来,大腿上又痛,跌跌撞撞扑向地面,冰冷的雨点砸在她脸上,她又想起囡囡哭花的小脸儿,又听到囡囡撕心裂肺得叫着“妈妈,妈妈,妈妈别不要囡囡,妈妈,妈妈……”囡囡,她的囡囡,她扶着墙面抬起头,面前站着的人却令她一阵眩晕。
“妈的,让路!”
墨镜男伸手推人,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眼前已经多了只黑洞洞的东西,他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
“好说……好说……”
“滚。”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从唇角吐出个字,冰凉东西离开的瞬间,一群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玖上前,对着舒安尊敬得躬身,“小姐,受惊了!”
舒安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甩开了秦玖扶她的手,跌跌撞撞的向掉落在地上的包走去。
“小姐!”
秦玖快跑两步帮她捡起包,把她阻隔在回小区的巷口。看着她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藏不住得心疼,尽量放软声音劝慰,“小姐,这里不安全。”
“秦玖,你叫我什么?”
她抬起头,目光透过细密的睫毛尖锐得刺向秦玖。此刻,那个懦弱的女人好像突然间变得锐利的可怕,竟令秦玖脚踝一阵酸软,头晕目眩。
“阿玖,你叫我什么?”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秦玖看到五年前的自己愣了愣,躬身回答,“小姐,请上车。”
“咯咯……”她笑起来,脆生生鲜嫩树叶飘落进溪水的声音般,歪着头反问他,“那你叫慕笙什么呢?”
“先生……”秦玖脑门儿上开始冒汗,小姐、先生,听来确实奇怪。他们这里,家里的老爷通常都叫先生,而老爷的女儿们,通常就称为小姐。
他紧张的瞥向坐在车里的秦慕笙,难得的,那冷酷男人的唇角竟勾起个不太明显的弧度,眼里也早已满是玩味儿的笑容。他就彻底乱七八糟不知所措了,张了张嘴,愣是半响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只任由她咯咯的欢快笑声响在耳畔。
“那阿玖,以后你就叫我舒安吧!”
她闹够了,轻快的说完顺从着他拉开车门的动作上车。
虽然后来,秦玖从来没这样叫过,因为她上车后秦慕笙脸色瞬间就变了,甩出两个字,“不行!”
舒安,是秦慕笙的专有,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这样称呼她。
但秦玖确实在心底无数次呼唤她的时候会低低的唤上一声,“舒安。”后来他叫她嫂子,只是现在连这个名词都不能用。秦玖再次沉默了,一如五年前那般,却没有听到她旋即而来青春洋溢的美好笑声。
他抬起头,舒安已经朝着小区走过去,秦玖只好跟在她身后。她上了楼,然后在手搭在门把手上的瞬间,顿了顿回头,“我要回家了,你们走吧。”她没有看他,这句话是对着秦玖的鞋子说的。
“这里已经卖出去了。”
秦玖也盯着自己的鞋子,莫名紧张。
她扶在门把手上枯枝般的手顿了顿,慢慢松开却又紧紧握住,“里面,都搬空了吗?”尾音在颤抖着,颤抖着,像是连她的心都被抽空了。
“是。”秦玖肯定的回答,招手,属下送上只小小的纸箱,“我们收拾了这些。”
他把东西递给她,舒安抱着纸箱就地蹲下,借着灯光打开。里面整理的很整齐,妥当的存放着她和囡囡的照片,去游乐园的、在医院的,还有囡囡满月周岁时候庆祝的,还有些囡囡日常用过留在家里的东西,可是她和方泽的照片还有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她的日记都不在了。舒安冷笑一声,抱着箱子直起身,抬眼目不转睛盯着秦玖。
“你们检查过了?”
秦玖被她看得心底发虚,垂首回答,“小姐,先生是为了您好。”
“先生?”她冷笑,先生……他们终于又恢复到陌生人的关系了吗?那么,他何必为她好?
“小姐……”秦玖无力。
“秦玖,你告诉他,就算他拿走我丈夫的照片,拿走我从前用过的东西,也永远带不走我丈夫在我心中的记忆!”
她仰起脸,目光里说不出的决绝。
“若他还有良心,麻烦他,把我丈夫放出来。还有,以后这些把戏别再玩儿了。我会尽快离开。”
她侧身避开秦玖,简直像避开瘟疫般稍稍离开就快速冲下楼梯。秦玖一愣,立刻示意属下跟上去。这地方简直烂的让人受不了,七拐八拐,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她到底在想什么!
秦玖用手指揉着额头,在秦慕笙派他来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事情会很麻烦。但好在秦慕笙只让他暗中跟着她,若非今晚那群人来的实在突然,秦玖肯定不敢随意现身。可现在的情况似乎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麻烦。
舒安站在那几个人的包围圈里,手本能的抱紧怀里的箱子,眉间紧锁到简直打不开。
“小姐,您还是跟我们上车吧。”
秦玖很为难,他也不知道该把她带到哪里,但绝不能留在这地方。万一那些人返回来就麻烦了,他倒是不怕,只是不希望和天龙帮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舒安的身影很坚持,动也没动,她垂着头完全没有看秦玖的脸,只是抱着箱子的手紧的不像话,纸箱面板上哒的响了声,秦玖眼睁睁看着一滴血落在上面,惊讶之余慌忙凑过去,她却别开脸,躲避着他。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静如死水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那感觉是触到心脏就会疼的要死。秦玖捏了捏拳头,终于下定决心擅作主张回答,“到小姐想去的其他地方。”
“那好,送我去医院。”
舒安顺从上车,她只是不希望引起旁人过多的注意,即使是半夜。
秦玖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是医院。
车子困难驶出破旧小区的时候,舒安终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那间漆黑的屋子,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曾经和方泽一起去买的那块方格子窗帘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好像连同她和他平静安详的美好记忆都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