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沥,死寂一片。
“舒安!”
寂静中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心口一跳,猛地睁开眼睛抬头朝着急迫却依然文朗的声音寻过去,修长的身影立于废弃的楼梯尽头。
“云端……”
舒安喃喃着,笑了,他终究是来了。
琉璃般的眸子里投出安慰的温暖光芒,稍显急迫的轻喘中看向她,漆黑的头发上,湿哒哒的雨水正一滴滴的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他站直,一步步朝着男人走过来。
男人警觉的转向舒安,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寒光慑人。
“这位先生,你最好别过来,否则我手里这位漂亮的小姐,只怕即刻就要上西天!”
“是吗?”
楚云端挑眉,眉宇间凝着一丝嘲笑,一道黑影在他琉璃的眸子中不经意的闪过,他走到他们面前。
“先生,我警……”
砰!火热的东西飞溅开来的瞬间,有个微凉的胸膛抱住她的头,将她护在怀里。
“云端。”她略带失神的喊着他的名字,抬起眸子,触到他担忧的面庞,虚弱的笑着落进他胸膛里,“我以为,你不会……”
“别说了舒安。”
他吻住她的唇片,“我带你走。”
清朗的声音里,竟有一丝不能克制的慌乱和哽咽。
手臂上的铁环很快被解开,舒安乖巧的沉默下来,任他把她抱起来,只有在肩部被他触碰的时候发出细小的呻吟,他就立刻松了几分力道,小心翼翼得把她抱进车里。
雨还在下,她手腕上的血蜿蜒了一路,顺着雨水渐渐被淡化,流走。
楚云端默默包裹着她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腕,让那柔软的身子依靠在怀里,才觉得稍稍安心,“舒安,我们立刻去医院。”他俯身,小心翼翼的吻了吻她合着的眼皮,她点了点头,唇角噙着一抹笑容唤他,“云端……”
“我在。”
他立即回应。
眼皮勉强睁开来,模糊的看到他琉璃色心疼的眸子,笑容便绽放开来,她笑着贴近他心口,“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有些困难的说着。
“舒安,你说。”
他拢住她的双手,稳妥的托在掌心里,只是自己的掌心却在不自觉发抖。
“嗯……”她淡淡的张口,凝着他的手,又一次想到了‘爱若明珠’这四个字,微微叹息,她闭上眼睛,轻声说,“我要告诉你,云端,我想也许,我爱上你了,心里,不能没有你。”
她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心口,那只手一下子被楚云端握住,紧得她疼痛的霎时出了身冷汗,闷哼出声。楚云端慌忙松了手,却将她的腰身紧紧抱在怀里,他再一次低头吻她,轻柔若羽得抚在她耳垂和脖颈,触到那一块块可怖的伤痕,琉璃的眸子中闪过阴鸷的墨色,眉宇狠狠一拧,眸光骤紧。
舒安很快被送进急救室,打麻醉剂的最后一秒,她撑着抬起眼皮寻过去,他放大的脸立刻出现在她面前,然后手被温暖的挽住,“舒安,我陪着你,别怕,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
她眼眶一酸,聚了两天的泪终是落下来,带着笑,安心得合上眼皮。
再次醒来的时候,疼痛已经消失了大半,只是胸口似有什么堵着,脖子上,胳膊上,都有些奇怪的厚重感,迷蒙中有什么凉爽湿润的东西贴上来,轻轻滚过她的胳膊,脚心,她痒的轻撅起唇片,那种冰凉就很快消失了,唇片却很快被温热的水湿润。
她贪婪的吮了几下,缓缓睁开紧绷的眼皮,那张在她手术前最后出现的脸上有了青色的胡茬,却依旧放大的,明朗的出现在她眼前,噙着暖暖的笑意和流光溢彩的温柔,殷切的看着她。
“云端。”
舒安忍不住笑了,抬起手,肩膀仍有些痛,她一蹙眉,手就立刻被握住了,他俯身,满足她想触摸他脸的渴望,舒安的笑容更加明朗起来,她认真的摸摸他的胡茬,沙哑的笑着说,“你老了。”
“嗯,可你还那么漂亮,怎么办呢舒安?”楚云端在她手心里歪着头,笑看她。
“你老了,我也会老。”她认真的回答,“我陪你一起变老。”
他侧过脸,吻着她手心。
“但我喜欢舒安一直都这么漂亮。”
她便笑了。
天晴,阳光明亮的反射着湛蓝的天空。
“刀疤脸和瘸子是一周前租住进第九街区的公寓,刀疤脸在半夜根据画册弄出那套铁质工具,瘸子负责侦查情况,因为发现修斯先生每天都在,不敢行动,直到几天前夜里,修斯先生离开,他们才趁着夜色潜入到季小姐家里。”
沐风站在他们对面说着,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我查过监控记录后,在一处民房里找到被麻醉昏迷的秘书,她回忆说大约五天前回家的路上被人弄上一辆车,之后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人就被弄昏了。也就是说,在季小姐出事的前三天,为先生服务的秘书,是有人故意假扮。”
有人故意假扮……
舒安略带怀疑得看向楚云端,有谁能假扮一个楚云端十分熟识的人呢?难道她能和他的秘书长得完全一样?
“那个人,是伏特加。”
楚云端显然看出了舒安的疑虑,微微笑着回答她,“伏特加,是个称谓,他是黑手党教父雷诺手下的‘蜥蜴人’,可以随意变换成任何人,而且惟妙惟肖,即使是熟识的人也未必能看出。”
舒安点点头,她从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人。
“伏特加仍然忠于雷诺先生。”
沐风肯定的说。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和黑手党教父有关?”舒安推理下去。
“暂时只能这样猜测。因为世界上也许不只有一个‘蜥蜴人’。”楚云端笑了笑,但他眸光里的颜色,似乎是确定了。
“麻醉药……”
舒安垂眸,眸子里溢出苦涩,她想起了那个要杀她的人,他说,只有秦慕笙有那种麻醉药。
“秦慕笙。”
她低着头说出那个名字,尾音轻颤。
楚云端和沐风不解的看过来,舒安恰恰抬起头,与楚云端的目光相撞,她肯定的说,“那个人告诉我,秦慕笙手里有一种麻醉药,叫‘忘情水’,可以让人在几天内昏迷,失忆,毫无知觉。”
楚云端错开舒安的目光,与沐风对视一眼。
“舒安,也许是那个人骗你呢?”
“我不知道。”她清冷的摇了摇头,眸光茫然。楚云端心底微疼,轻轻揽住她的肩把她抱进怀里,“别多想了,这些事让我处理。”
舒安点了点头,她确实不愿意想太多。
沐风再来是晚上,舒安已经睡熟,楚云端就带着沐风到病房旁边的厨房里谈事。
“雷诺确实已经和秦慕笙接头了。”沐风略显担忧的说,“就在修斯先生赶回国内的时候,他们采用了非常规的方式,在阿拉斯加见面,应该是谈的非常顺利,今天早晨我得到消息,秦慕笙在先生回国的第二天已经回国,并且也知道了季小姐被劫持的消息,但是那个消息晚了整整六个小时。而所谓的‘忘情水’恐怕不是秦慕笙的,雷诺先生并没有给他那部分生意,而且以秦慕笙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接触这方面。”
“也就是说,教父煞费苦心得把我骗回国,就是为了和秦慕笙单独见面。”
楚云端毫无感情的推论,手指在不经意间转动着手上一枚看似普通的白金戒指。
沐风低垂的头随着他的动作一顿。
“所以,这件事也许和季小姐被绑架没有关系。”
“没有?”楚云端冷笑,“你以为雷诺只是向我示威?”
“那是……”
沐风试探得看向楚云端,“难道他是同时向您和秦慕笙?”
“他的性格如此!”
楚云端脸上看不出喜恶,片刻后他眼里骤然闪出一抹凌厉,“去查查看,教父到底把舒安的住址给了谁。”
“是。”
沐风打开门回去,舒安还安稳的睡着,梦中她干净的脸庞没有丝毫烦恼,好像这些暗流涌动的事情从不曾与她有关,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女人呵!
其实舒安睡得不算安稳,她正梦见自己走在空旷无人的废弃工厂里,莫名的恐惧,然后梦很快把她带回被劫持的那几天里。她如同看戏般的看到就在自己的后方,一筒乌黑的枪口正瞄准完全不知情的男人,楚云端正在那枪口下一步步靠近受伤的她,拇指上的白金戒指转个弯,砰!他猛地扑向她,就在那瞬间,子弹以极慢的动作擦着他的衣服过去,穿过了劫持者的头顶,黑洞洞的血窟窿,汩汩的冒着鲜血。
“云端!”
她惊叫着醒来,立即落入个温暖的怀抱,“舒安,我在,我在……”
楚云端安慰着抚摸着她的脊背,把软软的嘴唇贴在她额头不断吻着,“舒安,别怕,别怕。”她仰起头,他担忧的眸子射进来,恍惚了她的目光,那一瞬间,舒安觉得上帝是特地让她做了那个梦,告诉她,他是冒着死亡的威胁救他的,那颗子弹稍稍偏一寸,哪怕是半寸,受伤,甚至死亡的,都会是这个给她安慰的男人。
“云端。”她抓紧他的衣襟,“以后别为了我冒险,好吗?”
他眉宇一挑,似有淡淡的不解。旋即舒展开来,吻着她的唇角,“舒安,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不是噩梦。”她现在可以肯定,那不是梦,就是真的!
虽然那一刻她是被他抱在怀里错开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可是理智的想,那一枪到底哪儿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对面楼上有狙击手,楚云端冲上来引开绑匪的注意,然后趁着绑匪迟疑的瞬间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