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妃最后又说,此事如今已经无法更改!就算她不嫁北翟,留在了京城,裴明兰也不会让她好过!睿亲王的话,便是皇上也得给几分面子,对上了睿亲王,她区区一个与睿亲王并非一母所出的公主算的了什么?
睿亲王想要杀她,有的是机会!
这一番又一番话接连的轰炸下来,将万春公主炸的晕头转向、彻底傻眼!
回过神来便是心中凉透,惊怒交加!
可是偏偏,又无可奈何!
可笑她还在算计着破坏睿亲王和裴明兰的亲事呢,没想到人家技高一筹,已经先将她算计了个彻底!
此时夜已深,赐婚和亲的圣旨明天一早便会下,她就算有百般千般的算计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可用了!何况,她根本不是绝顶聪明之人,此时也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反抗的主意!
有的,除了空白、茫然,就只剩下恨!
然而,恨,有什么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恨伤不到对手半分,只会让自己内伤!
红荔怜悯的看着她,陪着她叹息,随后又缓缓说了贵妃娘娘的主意。
贵妃娘娘说,事已至此,和亲北翟对她来说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无论她心里怎么想,都必须接受!但是,她可以在此基础上寻求利益最大化。
贵妃娘娘让她明儿一早赶在皇上上朝下圣旨之前先表白心迹,主动请求和亲北翟,如此她再帮着打一打边鼓,哄得皇上高兴,在嫁妆上无论是陪嫁的财帛还是侍卫,定会更加的丰厚。这些都是她将来立身北翟的资本,当然是越多越好!
而且,裴明兰给的这口气她就算受了,也照样可以狠狠的反咬裴明兰一口!只要她说动拓跋洪熙,设计裴明兰与拓跋洪熙有了关系,裴明兰就会从准睿亲王妃变成她的陪嫁!
等到了北翟,她还不是想怎样折腾裴明兰就怎样折腾?要知道,裴明兰与拓跋兄妹结了仇,相信拓跋兄妹也很乐意将她弄回去的!
万春公主听完这番话眼睛立刻泛起了一抹亮光,脸上也多了两分血色,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如果说林贵妃劝她认命和亲的前半段话令她还有几分不甘,那么听完这些话之后,她一丝丝的不甘都没有了!
裴明兰!裴明兰!那个贱人不让她好过,她也绝对不让她好过就是!等她成了自己的陪嫁,看她不整死她!
不,她要她生不如死!
这么想着,万春公主心里的惊怒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狠的兴奋。
她宇文清,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事!裴明兰,你想当睿亲王妃,下辈子吧!
红荔离开之后,万春公主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半响,方收起狰狞怨恨的神色,冷笑几声,缓缓平复了情绪,若无其事的唤宫女进来伺候就寝。
次日一大早,万春公主按照林贵妃吩咐行事,在她的“深明大义”之下,原本觉得理所当然的宇文元桢不由得对她生出三分愧疚怜惜来,怜惜的赞叹了她几句,笑着应允了她的请求。
看着宇文元桢在众宫女太监簇拥下渐渐离去的明黄身影,万春公主心里一阵轻松的同时,又有些空落落的。
她的一生,就这样给交代出去了吗?
虽然这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一晚上想了许多许多说服自己的理由、并且她也认为自己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可她心中为什么还是会那么不是滋味呢?
上朝时,说起与北翟联姻之事,宇文元墨正要借着凝梅阁起火之事先将此事拖延,随后再进谏将此事彻底的了结。不想,宇文元桢却笑呵呵十分欣慰的直接宣旨,并且强调这是万春公主主动提出的,又称赞了一番万春公主深明大义、以国为先等语!
宇文元墨彻底懵住了!不敢置信的看了宇文元桢一眼。
听着耳边朝臣们七嘴八舌附和宇文元桢夸赞万春公主的话,宇文元墨根本开不了口。
万春公主主动提出和亲?这开什么玩笑!
北翟是什么地方,骄纵娇蛮、锦衣玉食的万春公主会主动提出和亲?
如果真是那样,这些日子陪着拓跋筱的就不会是昌乐公主了!
如果真是这样,倒真当得起一句“深明大义!”
可是——
宇文元墨忍不住再瞟了宇文元桢一眼,皇兄这神情不想撒谎啊……
宇文元墨心里觉得此事古怪得不得了,下朝之后特意进了一趟宫,从犹自沉浸在万春公主“深明大义”中的宇文元桢那里旁敲侧击一番后仍将信将疑,又特意去了一趟香雪轩亲自问万春公主。
谁知万春公主对他态度十分淡然疏离,虽然笑着,却是笑在皮上不达眼底,并且没有丝毫勉强犹豫的果断表示,的确是自己主动要求和亲的,原因很简单,她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上拓跋王子了!
宇文元墨:“……”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作为外人还多管什么闲事啊?
宇文元墨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便如此吧!”就离开了。
宇文元墨一离开,万春公主的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盯着他的远远的背影阴沉沉冷笑两声,暗自咬牙:想来看她的笑话吗?她宇文清从来不是个让人看笑话的!倒是他,等着吧,等着他那未婚妻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话!
林贵妃没有食言,果然在宇文元桢面前帮万春公主说了许多好话,万春公主的陪嫁便按照长公主的份例来,比普通的公主整整多了三成,侍卫亦增加了五十名。
又因为她是和亲远嫁他乡,额外又添加了白银三万两、侍卫百人。
拓跋洪熙见此事已经定了下来,也十分高兴,对于娶谁,他倒没什么想法,只要是大梁公主就行!
当然,万春公主比昌乐公主更得宠,那么娶万春公主更好!
估摸着大概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将该走的流程走完,之后他便可以启程回北翟了,约好了明年四月份再来京城迎亲。
宇文元桢倒是极力邀请他在京城住到明年四月,可拓跋洪熙哪里能够放心离开北翟这么长时间?说不定等他回去就是个空壳子王子了,那可万万不行!于是便拒绝了宇文元桢的好意,执意要回。
不过,兄妹两个商量了一番之后,却是让拓跋筱留了下来。拓跋筱借着陪“未来嫂子”留在大梁京城,实则还惦记着小公爷呢!
万春公主当然不肯事情拖得太久,迟则生变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睿亲王和裴明兰的婚期还没确定呢,万一定在明年四月之前呢?她会郁闷得吐血的!
万春公主要现在就把裴明兰的身份给搅个天翻地覆!要她从此刻起就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虽然时间紧迫,然而正因为如此,眼下更无人会注意到她的动作,出其不意的效果会更好,成功的几率也会更大。
很快的,万春公主便联络上了拓跋筱和拓跋洪熙,直截了当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结果出乎她预料的顺利,双方简直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要知道,拓跋洪熙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如今这么做了,还能连带着狠狠的打睿亲王的脸,他更是求之不得!
而且,事情成了还有个现成背黑锅的人,对他来说根本就是零风险,试问他又怎么会不同意?
拓跋筱更巴不得裴明兰滚到北翟去过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苦日子,省得在京城里碍她的眼,跟她抢小公爷!
婚事订下,万春公主便请求皇帝想在宫里设宴,宴请京城中贵女们热闹热闹表示庆贺之意。
这等小小要求宇文元桢当然不会不答应,反而命林贵妃顺着万春公主的意思来,好好的操办。
林贵妃更乐得给万春公主这个面子,吩咐了下去,尚宫局任由她差遣。
京中贵女们虽大多不喜万春公主,奉承的也不少,难得万春公主这一次又很正式的下了帖子,众人更不敢不给面子,没人说不去的。
裴明兰也收到了请帖。
手中把玩着这大红泥金的帖子,裴明兰笑得有些玩味。
“虽说这订了亲事的姑娘不应再出席这些宴会,该好好的留在家中备嫁,可礼部和宗人府那边还没正式下聘,况且万春公主说起来将来还算是你的小姑子,这一趟你就去了也不算违礼,便去了吧!”裴夫人看着裴明兰,笑得有几分勉强。
选秀期间万春公主刁难裴明兰那件事,时间长了总会风传出来,裴夫人也听了几分,问过裴明兰她虽淡淡一笑了之并未诉苦,可裴夫人心中如何不心疼?
如今万春公主设宴,裴夫人是不太想裴明兰去的。
“娘放心,这宴会上人多,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裴明兰笑着道。
裴夫人见她镇定自若,语笑嫣然中浑然自透一股子自信,心中下意识的也安定松快了几分,点头笑道:“你心里有数,娘便放心了!”
设宴吗?生怕她会找借口推脱不去,所以特意正式的下了帖子?还有贵妃娘娘的口谕带了来!
既然如此,她便去一趟又何妨?无非就是想要在宴会上算计她让她出丑,或者安了什么坏心眼儿陷害她罢了!她也想看看,她们一对好姑嫂是否长进了!
进宫赴宴这日,裴明兰到得不早不迟,丁香色绣折枝万线菊褙子,挑线粉色镶边长裙,双环髻上插着嵌珍珠碧玉竹节钗,小巧的一支凤簪别在左边鬓上,肤如凝脂,眸若含泉,矜持淡雅,凭谁单从容貌上也看不出来私底下她的手段和筹谋。
冤家路窄这话真是不假,拓跋筱自打从狩猎行宫回来之后便住回了驿馆,今日裴明兰刚进宫恰恰又与拓跋筱碰上了。
四目相视,四道视线交错,无论凌厉刚烈还是温平柔和,谁也压不了谁一头倒是真的。
对裴明兰来说,她是没有必要与拓跋筱在这种不值一提小事情上较真,浅浅一笑收回视线便带着夏浅继续往前走。
拓跋筱气得胸口狠狠一个起伏,怒火唰唰的直冲脑门。
裴明兰她竟敢如此无礼!
“你给本公主站住!”
裴明兰置若罔闻,脚步连顿都没有顿一下,带着夏浅继续悠悠走着。
不理自己?拓跋筱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跺脚怒斥:“裴明兰,你聋了吗!给本公主站住!”
这次裴明兰倒是停下了,却只转身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又继续走了。
那目光分明平平,拓跋筱却被看得身体一个轻颤,感觉到一股威压不着痕迹倾压而来,令她下意识的心跳加速、心生惶恐。
回过神来的拓跋筱不由大怒,大叫一声“裴明兰!”气急败坏冲了上去,拦在了裴明兰面前。
“见了本公主还敢不行礼,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本公主掌她的嘴!”拓跋筱怒极,喝命身边侍女。
“我看谁敢,”裴明兰微微一笑,“我可是未来的睿亲王妃,下次再见,或许该行礼的就是公主了!公主这脾气,还是收一收的好!”
拓跋筱气结,冷笑道:“睿亲王妃?哼,做得成做不成还不一定呢,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再说了你现在也还不是!本公主教训你,有何不可!”
裴明兰又笑了,笑得无奈可落在拓跋筱眼中分明就是显摆,还有那语气更是显得欠揍无比!
只见她摊手很是无奈头疼的道:“我也没法子啊!睿亲王说了,让我不能灭了他的威风、丢了他的脸面!尤其是对那些在大梁地界儿上耀武扬威的外族人,更无须客气!否则的话,他就算替我找回场子,也得把我教训一顿!拓跋公主啊,我也很难做的!”
“你!”拓跋筱气得脸都要绿了,可一想到宇文元墨那横蛮不讲理的大梁异类,心下到底有几分忌惮。然而让她就此作罢,她也不甘心!凶狠的瞪着裴明兰,那目光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裴明兰悠然一笑,又道:“听说拓跋公主暂时不回北翟,不知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