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叶子撒了一地，才知道是秋天来了。
程蔷薇旅行回来的感冒逐渐加重变为让人惧怕的风寒，在医院里断断续续的呆了一个月，错过了省一中的军训，其实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她很享受黄婶的煲汤手艺，享受连暻到来的每次吃瘪，简直就是觉得互换了。蔷薇也知道自己智商没那么高，只不过连暻让着，难得他愿意自然就更好了。
蔷薇把换下来的病服叠好，可能是“大病初愈”的关系，行动自然是慢了点。这个医院不陌生，先前自己也在这里，度过了挥霍了好长的日子。她之所以选择住院，心里面就隐隐期待着什么。
是，她期待着遇见那个让她人生变成一团糟的家庭，然后用新的身体狠狠的搓揉下他们。不过好像都没什么机会，蔷薇除了略带点遗憾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青春是无所谓的挣扎，比起郭敬明写的“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仿佛是要来的贴切点吧。
拧着行李，才看到背对着门的夏青橙。
也不过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少年仿佛拔高了很多，光线在头顶折射下弧度让蔷薇有点看不清。蔷薇侧过头看过去， 好久不见了。
“嘿，夏青橙！”她唤道，从后面拍上他的肩，“唉我今天出院你才来看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对面病室里也是一样的格局，只不过因为人多显得拥挤了些，从夏青橙没来得及挡住的臂弯里尽是那些熟悉的脸孔。
就说呢，王若晴那种体质，怎么可能在医院会遇不到。
蔷薇泛起一个讽刺的微笑，连带着对身边的夏青橙都暴躁起来。不过也是在一个月之前说好会守护着的人——不，其实也不能怪他。
程蔷薇，你自己不也是不相信么。
所谓伤痛是在每一个细节里，触摸到那个敏感神经之后，更加骄纵起来。
屋子里顷刻间就传出了笑声，随着蔷薇的冷脸出现戛然而止。
“蔷薇？！你怎么会在这儿？”女生的脸上掩饰不住的苍白与疲倦来看，“还是住院了？”
蔷薇换了从容点的表情之后摇摇头，“已经要出院了，不过看到对门有点吵，所以过来看看，你……是来看你小恋人的？”
女生抬眼，眸子里面交错复杂的情绪让夏青橙觉得似乎答错一个字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不不，不是。”少年精致的眉眼在此刻的蔷薇眼里失去了以往的惊艳，“只不过父亲说这个病例比较典型让我过来看看。”
女生点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我可以进去看看这个典型吗？”
王若晴似乎刚刚才转醒，显而易见的因为看到心上人迸发出的红晕，然而视线转到蔷薇身上一刻的凝滞让敏感的女生就感觉到她的不喜。
也是，她从小就是被利用的那个，而她早就见识到了王若晴的真心。相反的，她不是看不出来夏青橙对现在这具身体的情愫，王若晴那种小心眼自然会不喜欢。
但是，她程蔷薇从来一次的目的就是所有让王家吃瘪的事情她都乐于去干，她是真巴不得有一天王若晴会因为情绪不稳喘不上起来死掉了，她当然是乐见其成。
这无关乎恶毒，只是她心里面的执念是冲破任何世俗的枷锁，很想，太想干这么些事情太久了。
“呦，是，程小姐。”王志刚迎上来，“我们上次在聚会见过，您还记得？”
看清楚，这是你父亲，在你还是卑微可怜的依附他生活的女儿的时候，他的笑容可没这么又好礼貌。而现在，他对你——跟他自己女儿一样大的人，卑躬屈膝，尽一切之所不能。
只因为你有个强大的姓氏，有个强大的企业。
“没有印象了。”程蔷薇轻笑，“不是所有的暴发户我都要记得了，你说是不是？”
她并没有忽略掉听到暴发户三个字他瞬间的不喜，不过这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因为她是程家蔷薇，所以在这场战斗的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不公平。
这又怎么样，谁又能说每场比赛都很公平，谁能摒弃家族资产带给你的名利与地位。她是王若安的时候她一如所有，她是程蔷薇时候她什么都有。
似乎是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夏青橙打破僵局，王家也乐呵到这样。
这个少年似乎不喜见到身边的人不“团结”，可为什么每次蔷薇跟连暻吵架他都很乐见其成。
蔷薇收敛住笑容，若有所思的给了王若晴一个微笑。
不安，害怕，这些都还是个开始而已。
“别担心，王若晴，该你的总会是你的。”她如是说，16岁女孩的声音，带着点未融化出来的清冽，在不同的人心里荡起的不同大小的涟漪。
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让王若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别担心，若晴，总是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的。”
她的眼神只会让自己觉得恐惧，不！
“程蔷薇，你到呆愣到什么时候？”声音不大，却略微盖住了蔷薇先前倾听的声源。
“你来了。”淡淡地询问的语气，连暻倒是很习惯这点了。
“刚刚不久不才打过电话了吗？你忘记了？”连暻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几句，真不知道你脑子是……”顺手拿过女生手里的包，但是在做这个动作之前，女生稍微的犹豫了下几秒钟让他很不喜欢。
“不是。”女生自顾自的边走边摇头，后来是想起什么来着一样，回过头给他明媚的一笑，“走啊。你怎么不走？”
“恩。”连暻着实被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笑容惊讶了一番，长腿加快了频率，“身体好些了么？”
“还有点咳嗽，但是嗓子已经不疼了。我行李很重吗？你表情怎么这么痛苦？”蔷薇戳戳男生胸部肌肉，“你是男生么。”
她把手背到了背后，手指交错在一起，莫名的紧张在心里酝酿。是，她好像最近跟连暻在亲密了，可是也不见得他们之间就到了这种程度的关系。
况且连暻同学的性格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说不准的阴晴不定。
而男生连暻，看到女生收起小媳妇般的表情自然就——算了呗。
他腾出一只手揉乱她的秀发，顺手拉过她的手，“你居然怀疑我，以后脱了给你看好不好？”
“坏蛋，大色魔，谁要看你。”蔷薇也在这样的安静里心虚起来。不明白突然拉手的含义，还是这只是平凡不过的行为？
“蔷薇，要回去了吗？”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看见倚在病房外的夏青橙。
他朝他们走来。
“已经住的够久了，在住下去身体都会发霉的，再说，军训已经过去了。”蔷薇如是说。
男生的眼睛扫了下他们牵住的手上，之后视线又转到了男生身上，“连暻，你太不够意思了。”
他们俩的细枝末节蔷薇是不了解的。
“先去车上等我。”
要做听话的乖宝宝的蔷薇点点头，连反驳都没有的屁颠的走了。
夏青橙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我怎么不够意思了。”连暻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你夏家现在跟那暴发户打的火热，而你夏青橙真重要到足够我们蔷薇掺这趟浑水。”
对面的少年无力辩解，父亲的商业决定他还没有干涉的权利，或许他有，也只不过在那些边边角角里自怨自艾而已。他也清楚的知道，为了父亲所谓的王国，他会把自己当成筹码样送出去。
就跟当年的母亲一样。
“我们程家已经认栽一次了，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连暻残酷的否决了他最后奢望，“夏青橙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有资格了，什么时候再来面对蔷薇吧。”
少年蹲在地上，脸色煞白。
他的父亲为了事业的起步将母亲送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这也是夏母永远都跟那些贵妇名媛们隔一层的原因。
她们维持着表面上应该有的礼教，却丝毫不让她近身。
这么多年，他理解着母亲的苦痛，却没有办法舒缓。
因为他亲手把母亲送出去，所以他在外面花心养女人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然而这样人尽皆知的事实，却在他父亲一袭工作服，一声院长之后，一切都********。
他父母相敬如宾，而他，最为父亲手中最好的一颗棋子似乎过得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好。
“青橙，青橙你还好吧。”
王若晴苍白的手臂搭在少年肩上，她看不见表情的少年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埋在手掌里。
这样美好的又让人心疼的少年。
“滚。”
最温暖的人，最残酷的字眼。
她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