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铁山、方驰天和童梦成三人从街上回到胡杨记客店后,不一会儿店小二方通天便把雷副捕头雷彪请到边铁山的房间来。
边铁山向雷彪引见方、童二人,雷彪与二人互相见面施礼。
几个人就坐,边铁山开门见山的对雷彪说:“雷大哥,你在江州这么久,身负追凶缉匪之职,交往的人一定不少,知道的大案也应很多。今天请你来是想向你打探一下武崇文在江州的所作所为,还有两年前西江口几家商号谋反、杀人越货的实情,我想你一定知道其中一些倪端,能否相告?”语气很是诚恳。
“边老弟客气了,雷某在江州当差,位卑言轻,身边难得有几个说得来话的朋友,前日你我相见畅谈甚欢,称得上相见恨晚,能交上边老弟这样的朋友雷某深感欣慰。你若有事相问,我岂敢不告?但三位今天要问的事关系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也牵扯到江州府不少官僚,弄不好会惹祸上身。再说,尽管我与三位相交匪浅,而我只不过是个给官府跑腿打杂的武夫而已,家有妻儿老小,不能不思量思量,让三位见笑了”,说完叹了一口气。
雷彪几天前与边铁山初次见面时曾说过“万死不辞”之类的豪言壮语,但要道出这么重大的陈事旧案,他不能不有所顾虑。
童梦成听出雷彪所顾虑,就接着说道:“雷副捕头,你我虽然刚刚认识,但铁山兄与你交好并如此信任你,可见你定是性情中人,刚才你说话坦诚稳重,令小弟佩服。人常言‘命大于天’,你的顾虑我等岂能不知,但兄弟们既然想协力铲除奸佞,就该同舟共济。若兄有难,则为我等之共难,命缘于此,当共进退才是,”说到这,他回头问身边的边铁山和方驰天,“两位老兄,小弟说的没错吧?”
方驰天忙回答:“童老弟说的很对!若雷大哥帮我们,那他与我们就是一伙人,不为雷大哥担当就不算英雄。”
雷彪听到方驰天说话这么直白,不觉为之一惊。
边铁山微微一笑说道:“二位兄弟说的没错,既然我们想为为朝廷尽忠,为苍生锄奸惩恶尽一份力,那就该同心同德。今后要做的事恐怕不会一帆顺风,肯定磨难重重,甚至有性命之忧,所以不得不有所期料和提防。无论如何,我们都须保护自身,相互照应,要是连自己和家人性命都保不住,那百忙何益?”接着对雷彪说:“雷副捕头如确有难处不便说出往年旧事,小弟也能理解,不过还得感谢大哥。”
“边老弟莫要这般说,适才间听几位兄弟说出此等肺腑之言,我岂能无动于衷,有什么就请问吧,”雷彪显得有些激动。
雷彪接着就对边铁山三人说出了他所知道或耳闻的武崇文危害江州百姓、勾结官府的旧事,并把几位被武崇文迫害过的商家的近况说给了边铁山三人。
四人在房间内一直说到傍晚时分,末了边铁山三人将雷彪送出门。
雷彪走后,边铁山对童梦成和方驰天说道:“武崇文会不会对我们动手,恐怕我们现在已经惹人注目了,得想法子对付才是。”
童梦成问道:“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或者变变身份?这样更隐蔽些。”
“是呀,我们不能再惹人注目,最好换个地方隐蔽起来,”边铁山答道,接着对方驰天说:“方老弟,你去暗地里保护一下雷大哥,我怕他被人发现和我们在一起。”
“好吧,”方驰天应了一声,然后走出房间。
方驰天走出没多大一会儿,突然“嗖”一声,从窗户外飞进一把带有纸条的飞镖,刚好钉在屋内一张茶几上。童梦成连忙起身准备跑出追赶投镖之人,边铁山忙拦住他,“人已远去,不用追了,我们先看看他送来的信,”说着拾起飞镖,取下上面的纸条,展开观看。
纸条上写着“今夜子时,城南河神庙,速来送死,若胆怯,速速离开江州!”
看到有人送信威胁他们几人离开江州,他们刚才的担心终于灵验了,两人不约而同相互望了一眼。
“不知对方什么来头,又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看来情形凶险,”童梦成慢悠悠的说道。
“我看不管对方有多少人,今晚都得去,顺面摸摸对方的底细,交手时不可伤到对方,尽量不暴露我们的真实身份,最好能借坡下驴,蒙住对方再做计较,你觉得如何?”边铁山说完问了童梦成一句。
“好,今晚就咱俩去吧,驰天哥就留在客店照应,”童梦成点头赞成。
不一会儿,方驰天赶回客店,边铁山二人把刚才有人送书威胁他们的事告诉了方驰天,然后问方驰天,“雷彪一路上没人跟梢吧?”
“我从客店出去,暗暗一路护送他,一直跟到他家门口,还在他家附近呆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回来,”方驰天说道。
“这就好,雷彪目前还没有暴露,这我就放心了,”边铁山接着把今晚的安排也给方驰天讲了一遍。
三人吃完晚饭,在各自房间内把行李整理了一番,边铁山找出大刀,童梦成从行李里翻出紫铜笛,然后和衣躺了一会儿。临近半夜时分,两人换上夜行衣,带着各自的兵器走出客店。
江洲城东南五里开外的的河神庙,这座庙大门朝南,围墙已多处坍塌,庙门和窗户已被人拆掉,前墙上门窗部位留下几个黑乎乎的大洞,夜晚看起来有点阴森,庙两边和围墙之间杂草丛生,长得有一人多高。庙周边渺无人迹,一片荒凉。
此时月光朦胧,西风呼呼,片片乌云在西风劲吹下滚滚向东,远处树上隐隐传来孤鸿凄厉的叫声,近处看不到一点灯光,河神庙南面不远处便是大江,江面上昏沉沉一片,看不到一船一物,岸边的芦苇丛在劲风吹动下,伴随着江浪哗哗作响。
破烂不堪的河神庙门前,有六个人站成一排,丝纹不动。
中间一人微微卷曲的棕黑长发披在肩上,脖子上挂的黑色佛珠在朦月下隐隐泛光,身背一把钢刀,面目凶狠,此人正是法号叫德真的头陀。
中间另一人肩宽臂长,穿一身黑色短衣,头带方巾,腰挂一把大刀,面目清秀斯文,正是冯中军。
站在两边的是“西域六鬼”中幸存的四鬼,四人均一袭黑装。手拿三尖两刃刀的是老大“索命鬼”江万长,持狼牙棒的是老二“青面鬼”唐万年,拿一对短戟的是老四“急死鬼”关万盛,提着四棱双锏的是老五“哭丧鬼”郭万成。老三、老六已在两年前命丧于凌冲霄的剑下。
边铁山和童梦成两人大老远就看见站在庙前这六人,两人慢慢往前走,一步一步的靠了过去。
边铁山看到站在对面的头陀,见他身材粗壮、面目凶狠,暗道:这人恐怕不好对付!再看旁边站着的似曾相识的冯中军,面目清秀,神情坚定又带几丝儒雅。边上站着的四鬼,则各个跃跃欲试。
边铁山走上前一抱拳,然后冷冷说道,“是一拥而上,还是单打独斗决生死?”
对面的头陀,双眼一睁,刚想说话,旁边的冯中军朝他说道:“大哥,江湖规矩,不能以多欺少,免得让人知道后坏了咱们金利坊的名气,还是让小弟打头阵吧。”
“好,冯老弟多加小心,”头陀叮咛道。
边铁山听到冯中军自报家门,不觉一愣,接着对冯中军喊道:“那我就会会你!”说完也不用兵器,急往前冲。
冯中军似乎知道边铁山的厉害,不敢大意,一上前急忙拔出刀朝边铁山斜砍而来,边铁山急转身跨出半步侧身躲过。冯中军接着卯足劲连砍几刀,都被边铁山轻松躲过,手里的刀连边铁山的衣服边都没沾着。冯中军见对方几招过后还不出手,稍稍一愣,暗中有意盯了盯边铁山,然后悄悄朝头陀那边摆摆头,接着突然一拳朝边铁山胸部打来,边铁山艺高人胆大,想趁机试探一下对方的功力,因此不躲不闪,挺胸接了一拳,后退半步,紧接着身子向前一倾,接着大跨步绕到冯中军身后,闪电般地出手抓住冯中军的左肩往身前一带,冯中军身子紧贴在边铁山前面,已动弹不得,拿刀的手也不听使唤地抬不起来,他这时突然声若蚊翁的叫了声“边二哥”,边铁山听的真切,旁边其他人却全然听不到。边铁山立即会意,把冯中军往前一推同时轻轻说声“出拳”,冯中军会意,转身又一拳袭来,边铁山未躲闪,出拳硬碰,接着两人同时后退几步。
这时手持狼牙棒的“青面鬼”唐万年站出来,对冯中军喊道:“冯老弟暂且歇息,让我来取他性命!”说着一棒挥向边铁山,边铁山侧身躲过。
旁边的童梦成也站出来对边铁山喊了一声,“张大哥,小弟今晚不是来看热闹的,让我上!”说着拿出紫铜笛,自顾朝“青面鬼”唐万年的背后打去。
唐万年见边铁山退了回去,就急转身然后挥着狼牙棒朝童梦成打来,童梦成仰面斜着身子躲避狼牙棒的同时右手拿紫铜笛直点唐万年的腰部,唐万年觉得不妙连忙收回狼牙棒躲闪,童梦成又神使鬼差的用紫铜笛点唐万年的脖背,唐万年双手挥动狼牙棒怒不可歇,可童梦成偏偏近身粘住他,步伐灵活在他身边窜来窜去,又见缝插针的右手拿紫铜笛配合左手点唐万年身上的穴位,唐万年顿觉无计可施,苦苦缠斗。
“索命鬼”江万长见二弟不能取胜,挥着三尖两刃刀加入厮杀,童梦成面对二鬼毫无畏惧,一边用紫铜笛频频抽打、隔挡、点穴,一边身轻如燕的游走在两人身边,见机挥手点穴。二鬼杀红了眼,可就是斗不败童梦成。
“急死鬼”关万盛和“哭丧鬼”郭万成在旁看的不耐烦,也分别挥舞双戟、双锏加入厮杀,饶是童梦成轻功高强、点穴动作快捷,可架不住四鬼想斩尽杀绝的气势,慢慢的落了下风。
头陀见有机可乘,瞅个空子,双掌向童梦成后背袭来,旁边的冯中军忙喊,“大哥不可!”话音未落,只见从旁边闪出一黑影,挡住头陀的双掌。
“砰”一声,那黑影正是边铁山,两人对掌后各自后退几步。
“背后突袭,真小人也,”边铁山不屑的对头陀说道。
他刚才见头陀从背后突袭童梦成,情急中使出七八分掌力挡了一下。
头陀对过这一掌后,感觉双手发麻,胸中热血膨胀,他行走江湖多年,有许多豪杰死于他掌下,单打独斗几乎没有败落过,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大的对手,不觉吃惊。
童梦成见此情形,连忙跳出圈外,手杨紫铜笛,大声喊道:“再打下去,莫怪爷爷下手无情,”说着把笛子对准“急死鬼”关万盛一挥,只见关万盛“哎吆”一声丢下手中的双戟,弯下腰痛苦不堪的用手捂着右边大腿,其他人还没明白过来咋回事,站在一旁没有动手的冯中军又弯下腰捂着大腿。
“青面鬼”唐万年对童梦成喊道,“你暗器山人,卑鄙无耻!”
“我这不刚刚提醒过各位,这么健忘?”说着将笛子指向唐万盛。唐万盛见状吓得一哆嗦,连忙闪身。
“哈哈,吓你的,不怕,不怕,”童梦成对唐万盛笑着说。
边铁山这时对头陀说道:“大师内力非凡,想必刀法绝伦,可否一战?”他刚才与这头陀对了一掌,手臂被头陀的弹力震得隐隐发麻,不由得想再斗一番,他这人有个禀性,遇强则强,遇到强劲对手总想分出高低。
头陀也不含糊,说道:“谅那无耻之徒的金针也伤不到我,就是打十针又能奈何我?既然阁下有意一战,我乐意奉陪,”说着准备上前开战。
童梦成见是平息事态的时候了,忙说:“大师武功绝伦,恐怕挨我千百针也无妨,这点我深信不疑,但喂了毒的针不知大师能接多少枚?啊?”
头陀闻听童梦成此话不觉一惊,看着童梦成,”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啦?你怀疑我不会放毒针,告诉你,我有大把毒针,”童梦成接着话题一转,“不过,放心吧,我刚才放的不是毒针。”接着对边铁山说道:“张大哥,出来混不易,化敌为友岂不更好?”
边铁山点点头。
童梦成然后朝头陀那伙人一抱拳,正色说道:“我等与各位无仇无怨,各位为何苦苦相逼,在下实在是百思提不得其解。我哥俩是京城锦绣镖局的人,奉掌柜老爷之命来江州筹办分号。小人姓程名通,这位是我们总镖头张朋大哥,初到江州还没来得及拜访江湖朋友,得罪之处恳请见谅,改日定当携重礼拜访,还望众位留个余地,万万不可拼个你死我活!”接着朝刚才被金针打伤的两人说道:“在下失手,多有冒犯,金针未深入体内,拔出即可,疼痛一会儿便可自解,“说完抱拳赔礼。
头陀暗想:这人现在主动示弱,眼下自己这边已有两人受伤,刚才与他对掌之人功夫不在他之下,而这位能说会道的人能随时暗器伤人,重要的是这两人已主动说出各自身份,再闹下去恐怕也占不到丝毫便宜,不如回去先禀报武三爷再作计较。
想到这里,他也对两人略施一礼,说道,“既然大家是同道之人,就不必客气,我等也是受人之托行事,不得已而为,请见谅,”说完又对边铁山说道:“张总镖头的功夫令在下佩服,在下定当拜访讨教。”
边铁山忙接着道:“客气,客气,”接着问:“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在下法号德真,”头陀回答道,然后对童梦成说:“好,我等就此告别,后会有期!”说完带五人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这正是:
刚直激猛留美名,曲柔轻缓持长久,
迷雾漫漫迷长途,何时夜梦水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