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本是陆地上的生命,却被放到水里去了,短暂的挣扎之后,就是随波逐流;随波逐流一阵,你就无可挽回地死掉了。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你本是水里的生命,却被放到陆地上来,同样会有短暂的挣扎,之后留下长久的死亡。这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想一想一只猫被沉到水里,一条鱼被置于岸上。
写小说也如此,你不能看到人家在用那样一种写法,你就不考虑自己的气质、个性、禀赋,也跟着用那样一种写法,那就完蛋了。小说不单纯是一种写法,它是体验生命的全过程。生命是上天注定的,同时也是坚持下来的。
我们常常看到这样的情形:因为自己发表过一篇小说,便是永生永世的小说家,发表过一首诗歌,便是一辈子的诗人,凡出己手,便字字珠玑。他们用小部分精力搞创作,花大部分精力去为自己的创作辩护。对新的作家和新的写法,要么竭尽讥讽之能事,要么违心地丢掉自己的风格。一战过后,德国出现了一批新兴作家,由于“分割世界”在他们内心形成的强烈震动,使他们在写作上采取“支离破碎”的笔法,读者也欢迎这种笔法,如此,那些能用清楚而准确的德语从事创作的作家,突然失去了市场,少数人歇笔了,少数人坚持自己的写法,更多的,则是学年轻人的样,打乱语言结构,闹出了许多笑话。你血液里不是那个东西,你对自己也不诚恳,怎么可能收到好的效果?对自己都不诚恳的人,就别指望他对别人诚恳,更别指望他能创作出真正过硬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