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与维利希、沙佩尔等人的分歧,明显地表现在对形势的估计上。不错,革命失败后不久,马克思、恩格斯曾经认为欧洲大陆和英国会很快发生经济危机,从而爆发新的革命。在1850年3月发表的《国际述评(一)》中,他们认为,英国的经济危机可能发生在春末,最迟不过七八月,“危机将是现代英国革命的开端”。[37]在随后发表的《国际述评(二)》中,他们对大陆各国作了同样的估计,认为危机和革命一并产生的现象愈来愈不可避免。[38]实践证明,这个估计并不正确,但在当时却难以避免。这一方面是由于事变刚刚过去,既缺乏必要的经济资料,又缺乏必要的时间对引起政治事件的经济状况进行彻底的研究,“不言而喻,这种对经济状况(所研究的一切过程的真正基础)中同时发生的种种变化的不可避免的忽略,一定要成为产生错误的源泉。”[39]另一方面,由于法国从1789年以来在欧洲历史上起了主要作用,人们关于革命运动的条件和进程的观念,都受到法国经验的影响。巴黎六月革命及其在整个欧洲引起的震动,等等,使人们有理由认为,伟大的决战已经开始,其结局只能是无产阶级的最终胜利。但是,马克思、恩格斯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们在1850年夏天系统深入地研究了各国经济发展史和经济现状的大量资料,认为欧洲经济繁荣时期已经到来,最近的将来不可能发生真正的革命。同马克思、恩格斯的正确观点相反,维利希、沙佩尔等人否认革命是由一定的经济原因引起的,而是可以由少数人的意志和愿望“创造”出来的。他们不顾当时资本主义经济繁荣的时代已经到来,革命暂时不能发生的事实,硬要人为地去掀起革命高潮,制造革命形势。
由于对形势的看法根本不同,马克思、恩格斯与维利希、沙佩尔等人在党的任务和策略上也有严重分歧。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既然革命的条件还不成熟,无产阶级还不能夺取政权,就应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积蓄力量,提高自己改变现存条件和进行统治的能力。为此,必须进行刻苦的学习。马克思、恩格斯及其拥护者李卜克内西、埃卡留斯、施拉姆等都把学习作为头等重要的任务。“学习!学习!再学习!”这是在新的形势下马克思、恩格斯对无产阶级革命者提出的至高无上的要求。恩格斯告诉魏德迈:“一般说来,马克思派学习是相当刻苦的,当你看到流亡者间还有些蠢驴,到处猎取一些新词句,因而最后把自己弄得糊里糊涂的时候,我们党的优越性绝对地和相对地增长就显而易见了。”[40]维利希、沙佩尔这些蠢驴,完全不理解党的任务和策略转变的重大意义。他们把革命当作儿戏,主张采取冒险的行动,在条件还不具备的情况下发动起义,夺取政权。他们对工人说:我们必须马上夺取政权,要不然我们就躺下睡大觉;“问题在于,是我们自己动手去砍掉别人的脑袋,还是让人家来砍我们的脑袋”。[41]他们的革命空谈和冒险活动,危及实际的运动,为反动派帮了忙。
在未来革命的性质上,马克思、恩格斯与维利希、沙佩尔等人的看法也完全不同。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将来如果发生革命,也不可能具有社会主义性质,不会导致无产阶级取得政权。假若在时机不成熟时政权落到自己手中,就会使自己陷入最糟不过的境地。维利希、沙佩尔等人“不赞成那种认为资产阶级将会在德国掌握政权……的说法”,认为德国新的革命将具有无产阶级性质,工人阶级必将掌握政权。这种观点完全是主观唯心主义,脱离客观实际的。
无产阶级政党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性。这是马克思、恩格斯总结1848年革命所得出的重要结论。在《中央委员会告共产主义者同盟书》和一系列论著中,马克思、恩格斯反复强调这一观点。鉴于当时流亡伦敦的小资产阶级民主派以革命的名义招摇撞骗,在无产阶级队伍中制造混乱,马克思、恩格斯坚决主张必须与他们划清界限。但维利希、沙佩尔等人却把他们当做“自己人”,不仅与他们往来密切,并且同他们一起,诬蔑马克思、恩格斯是“反动分子”、“靠笔杆活动的人”。
上述情况表明,维利希、沙佩尔集团已经背离了《共产党宣言》的原则立场,背离了无产阶级的根本利益,背离了同盟中央在两次《告同盟书》中所确定的正确路线。马克思、恩格斯曾经对他们进行耐心的帮助和教育,希望他们改正错误,继续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但他们一意孤行,拒绝了马克思、恩格斯的正确意见。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思、恩格斯决定采取必要的组织措施。
1850年9月15日,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会举行非常会议。出席会议的有中央委员会多数派委员马克思、恩格斯、施拉姆、普芬德、鲍威尔、埃卡留斯;少数派委员沙佩尔、维利希、列曼,弗伦克尔因事缺席。恩格斯担任会议秘书。马克思主持会议并作了重要发言,批判了维利希、沙佩尔集团的错误观点,指出他们实际上不是无产阶级的代表,而是小资产阶级的代表。
根据同盟章程,本来马克思、恩格斯完全可以把少数派作为不同意同盟原则的人开除出去;但他们考虑到,虽然少数派目前发表的观点是反共产主义的,至多是社会民主主义的,但就其信仰来说,这些人还是共产主义者,因此没有采取开除的措施。为了避免同盟的分裂,马克思提出三点意见:(一)中央委员会从伦敦迁到科伦,其职权在会议结束后立即移交给科伦区域委员会;(二)废除现行的同盟章程,责成新的中央委员会草拟新盟章;(三)在伦敦组织两个彼此不发生关系的区部,其唯一联系是双方都属于同盟,都与同一个中央委员会通信。恩格斯和多数中央委员赞成并通过上述决议,维利希、列曼中途退席,沙佩尔在表决时弃权。
马克思、恩格斯虽然与维利希、沙佩尔集团发生原则分歧,但还是希望同盟不要分裂。维利希、沙佩尔集团却大搞分裂活动。沙佩尔常常说:“要分裂——就分裂吧。”在9月15日会议上,他再次提出:“不如组织两个同盟,完全决裂。”会后不久,由他们控制的同盟伦敦区部通过决议,诬蔑马克思、恩格斯“力图……把同盟变成为个人统治的工具”,竟然把马克思、恩格斯及其拥护者开除出同盟。少数派的所作所为,破坏了同盟的统一,导致了同盟的分裂。
鉴于维利希、沙佩尔集团的分裂活动,马克思、恩格斯及其拥护者于1850年9月17日声明退出伦敦德意志工人教育协会;过了几天,又退出伦敦社会民主主义流亡者委员会。至此,马克思、恩格斯与维利希、沙佩尔集团在各个组织上彻底决裂了。
科伦共产主义者拥护马克思、恩格斯的立场。由同盟科伦区域委员会组成的新中央委员会,制定了新盟章,在《告同盟书》中批判了维利希、沙佩尔集团的错误,指出他们“虽然自以为代表无产阶级的利益,实际上,为他们的全部活动和他们同法国人、波兰人和匈牙利人一起发表的宣言所证明了的,是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利益的代表,因而他们只是口头上的革命派,当然不是事实上的革命派”[42]。由于维利希、沙佩尔等人拒绝执行科伦中央委员会决议,于1850年11月被开除出盟。
马克思、恩格斯与维利希、沙佩尔集团的斗争,得到许多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拥护。同盟法兰克福区部领导人魏德迈写信对马克思说:“迁移中央委员会是你们所能够采取的最好的决定。这里全都赞成。”在瑞士的威廉·沃尔夫也写信给恩格斯,认为维利希不是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分裂是必然的。
历史证明马克思、恩格斯的观点完全正确。后来沙佩尔终于承认了错误,与马克思、恩格斯恢复了友谊。
七、声援科伦共产党人
1851年5月10日,普鲁士反动政府在莱比锡逮捕了共产主义者同盟特使诺特荣克,不久又逮捕了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勒泽尔、毕尔格尔斯、丹尼尔斯等人,制造了震动欧洲的科伦共产党人审判案。恩格斯与马克思一起,为粉碎普鲁士政府的阴谋,声援科伦被捕的共产党人,维护无产阶级政党的革命原则进行了坚决的斗争。
科伦共产党人审判案,是普鲁士反动政府蓄谋已久的卑鄙阴谋。1848-1849年革命失败后,普鲁士政府为了进一步迫害马克思、恩格斯和其他德国革命者,在国内外加紧进行特务活动,甚至不惜使用各种卑劣手段。1850年11月11日,国王威廉第四写信给首相曼托伊费尔说:“……我产生了一个不便大声明言的念头。这就是:能够创建一个解放阴谋,并使普鲁士公众看一出理当渴望已久的戏,即一个阴谋破获并且(首先)受到惩办……我认为,这个念头是有用的,并且认为它的立即实现有巨大意义。”根据国王的指示,警察头子施梯伯派遣暗探四处活动,伺机打击革命力量。
科伦共产党人审判案,不仅是针对被捕的科伦共产党人,也是针对住在英国的马克思、恩格斯的。普鲁士政府在其驻英使馆中成立了由警探格莱夫领导的特务小组,混进同盟组织,伪造革命文件,监视马克思、恩格斯的活动。无论他们乘公共马车或进咖啡馆,都有特务尾随其后,跟踪盯梢。有时特务化装成“革命者”,向他们提出各种各样荒谬的建议,妄图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这一切都是枉费心机。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我们见惯了时常碰到的普鲁士使馆的鬼鬼祟祟的官员……我们听惯了这些(agents、pva-acatenu)〔挑拨者〕的疯狂的长篇大论和恶毒的建议,我们知道怎样对付他们。普鲁士使馆注意我们,我们并不觉得奇怪,——我们能受到它的注意,很引以为豪。”[43]科伦共产党人被捕后,反动政府更是把马克思当做莫须有的“德法密谋”的“罪魁祸首”。整个案件成了马克思、恩格斯与普鲁士反动政府的斗争。德国的逮捕开始后,马克思立即写信把有关情况通知恩格斯,建议他做好准备,妥善收藏有关信件,对付可能发生的搜查住宅的情况。
必须指出,维利希、沙佩尔集团的活动,客观上为普鲁士政府制造科伦共产党人审判案帮了忙。德国的逮捕刚刚发生,马克思就指出:“警察对特使等等采取这些措施,我们认为完全是由于伦敦的蠢驴们的哀叫所造成的。这些风箱们知道,他们既没有阴谋造反,也没有追求任何现实的目标,在德国也没有一个组织支持自己。他们只愿作出危险的样子,给报纸的磨车供料。因此,这些无赖是在阻碍和危害现实的运动,并使警察找到踪迹。”[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