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正站在大街上,灰土灰脸地发传单,吃尽白眼与唾弃。这个天,真冷啊。许久之后,路上的行人都匆匆而过,没人理会我这个可怜的家伙。我裹紧衣服,依在栏杆处,固执地不离开。一个身影走进,我条件反射地伸手发了张传单,他没有接,我抬起头,是秦莫扬。
我不说话,脚不停地在地上跺。秦莫扬说:“依朵,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我突然当着大街上那么多人,咆哮了。我竭力朝他喊着:“你怎么帮我?没错,我被小偷光顾了,你可以给我钱。可是,我的心被偷走了,你能让泉宇把心还给我吗?夕涯死了,你能把让她活过来吗?你能让,我们都回到过去吗?”
秦莫扬睁大眼睛,他的舌头开始打结:“你说……夕涯死了?”我难过地点头。秦莫扬,终于不再说任何话了。他慢慢地后退,然后说:“依朵,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然后,我看着他的身影在我的瞳孔里,一点一点缩小,我终于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滚烫的泪从冰冷的脸上,淌了下来。我们四个人的天涯,终于支离破碎了。这叫我们的青春,如何不忧伤呢?
苏晓筱气呼呼地找到我:“依朵,你究竟对秦莫扬说了什么?他最近那么萎靡不振。”我幽幽地说:“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苏晓筱却叹气了,她说:“依朵,知道秦莫扬说什么吗?他说,爱与不爱,都没有选择。他喜欢你,并没有错。”
是的,秦莫扬喜欢我,我喜欢泉宇,泉宇喜欢夕涯,夕涯喜欢秦莫扬,我们只是单纯地喜欢,谁都没有错。可是,当我们的喜欢让另一个人受伤,甚至失去性命的时候,这种喜欢已经变成沉重的负担。
苏晓筱没有亲身体会过我们的痛苦。她怎么会懂?
几日之后,秦莫扬牵着苏晓筱,走到我的面前。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伤痕。他说:“依朵,我跟苏晓筱在一起了。祝福我们吧。”我努力地微笑。眼前两个人,明明没有一点默契。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不过是家境富裕。呵呵,这倒也是门当户对。可惜的是,秦莫扬那么优秀的男孩,苏晓筱配不上他。
然而,无论我的内心再怎么翻转,也只是淡然地说:“恭喜你们。”
苏晓筱当着秦莫扬的面,挑衅地对我:“我知道,秦莫扬喜欢的还是你,但我不介意。我会努力让他喜欢上我!”我相信她的话。她总是个聪明而骄横的女孩,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地去争取。而我,只会是逃避的懦夫。
这个寒冷的夜晚,我终于,连秦莫扬都失去了。
我把背影留给他们,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掩藏不住的落寞。然后,我的耳朵听见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车水马龙的市区,我穿过人群,感到一阵一阵的寂寞席卷而来。我突然很厌恶一个人的感觉,想了很久,我将手机里的电话簿翻了好几遍,终于落在了董翔巍的名字上。我拨通了他的手机,我说:“我想见你。立刻。在校门口。”他一句话没说,便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来了。我坐在石桥的栏杆上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悠悠地晃着双腿。然后,莫名其妙地笑着。
董翔巍仔细地望着我。他说:“程依朵,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有很多忧伤的心事。从第一天遇见你,便知道。”他凑近我的身子,把我抱了下来。我突然忍不住了,轻轻地把头抵在他的胸口,痛痛快快地哭了。
路过的学生,都好奇地张望着,然后,心领神会地笑了。他们,大抵是将我们当作情侣了。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知道,今后,我再没有机会这么毫无保留地哭了。因为,夕涯与秦莫扬都离我远去了。
很久之后,董翔巍轻声说:“你看你,把我的外套都弄湿了。”我注意他的外套,雪白的,一尘不染。很久以前,秦莫扬也穿过同一件。我突然就恼怒了。我说:“我讨厌这件外套。”董翔巍问:“为什么?”我继续固执地说讨厌。他终于妥协了,他说:“你等等我。”然后,他跑开了。
不久之后,他回来,换了件蓝色的外套。他说:“我穿蓝色,好看吗?”我突然愣住了。这个傻瓜。他居然为了我一时的任性,真的跑回去换了件外套。董翔巍,你为什么总让我感动呢?
我哭着说,董翔巍,你穿蓝色的外套真好看;董翔巍,我讨厌你,因为你不是泉宇,也不是秦莫扬,可是,这一刻,我为你动心了。
说完,我转过身去。然后,我听见董翔巍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传了过来。
他说:“程依朵,我喜欢你。”
我惊讶地转过头,他的眸子在黑暗处迷离而明亮。我听见,他说:“程依朵,你知道我有多迷恋你吗?从开始到现在。”
其实,我早知道了,对不对?
董翔巍向我表白了。我本能地抗拒,但没有拒绝。我只是说,让我考虑。然后,他每次打电话去我们寝室的时候,高小瑾问,你是哪位?他总是说,我是程依朵未来的男人。这是句让人遐想斐然的回答。
高小瑾严刑逼供我是否在谈恋爱,我回答,没有。她仍然死活不相信,嗔怪道:“真不够朋友,男方都主动承认了,是不是怕我问你要喜糖啊?”我镇静地说:“真的没有。”她见我认真的样子,便闭了嘴。
我喜欢高小瑾这样的女孩,热情,聪明,并且知趣。
其实,我是优柔寡断的女孩,不会拒绝,对每个喜欢我的人都很温和。包括董翔巍。是因为自己怕被伤害,所以,也害怕伤害别人。
董翔巍像是个情场老手。他总是知道我想要什么,又懂得什么时候该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问过他的家底。但,看起来他应该很有钱。因为,他每天都会买大束大束的玫瑰让人送到我们寝室,然后,高小瑾她们就会趴在窗户上看董翔巍,他执著地站在楼下,直到我肯下楼。
高小瑾说:“原来是这个家伙在追你,还冒充你未来的男人。”我点头,突然心疼起来。
其实,我心疼这大把玫瑰的钱。我不是不懂得浪漫,但是,对于董翔巍这样花费心思地取悦于我,我并不感动。
苏晓筱说:“你答应他吧,他看起来真的很爱你。秦莫扬别说每天,他从来不知道送花给我。”我瞪着她,这个该死的苏晓筱,为什么又要提秦莫扬?高小瑾嘲讽道:“他当然不会送花给你,你搞清楚,他是不得已才跟你在一起!”苏晓筱气鼓鼓地闭上了嘴。
高小瑾问我:“依朵,你会接受董翔巍吗?”我摇摇头,慢悠悠地晃到楼下。
董翔巍自信地望着我,他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可是,我却让他失望了。我说:“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在浪费买花的钱了。即使我会接受你,也不是因为你买这么多玫瑰而接受。董翔巍,追女孩子,并不是一定要用肤浅而奢侈的方法。”
说完,我径直去了家政公司,我不知道,董翔巍为什么在那里打工。但是,我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还需要生活。
苏晓筱从后面追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我静静地望着她。她说:“依朵,你为什么不接受董翔巍?”
我玩味地望着她笑。她受不了我这样的冷静,便索性就直接问道:“是因为秦莫扬,你喜欢秦莫扬对不对?”
我的笑容突然在上扬的那一瞬间凝固。心,被猫抓似的疼,可是,我闭着嘴,不肯回答。苏晓筱突然哀伤地说:“你们明明是相爱的,可是,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依朵,其实,我真的很痛苦。”
我望着她的眼睛,真的有沉沉的忧伤。她没有骗我。她也在为情所困。或许,我应该尊重她的感情,让秦莫扬被别人爱,比他背着负担爱我,要幸福得多。
我拍了拍这个高个女生的头,我说:“好好地爱秦莫扬,别让他受伤,也别让你自己受伤。你瞧我多忙,哪有工夫估计儿女私情?”
苏晓筱笑了。可是,她笑得那么开心,似乎,还带着一点诡异。为什么,我会想到——诡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