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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关怜的气色看起来很苍白,双颊上有抹异样的红,双眸却闪着燎原之火的星光。

她开口即说:“他回来了。”

他,是谁?夏令涴一阵茫然。她自认自己与关怜没有共同关注的人,顾元朝除外。当然,夏令涴也不确定很少见到顾元朝的关怜是因何而倾慕上自己的夫君。

因为地位?当今皇上有九位皇子,关怜为何独独爱上了顾元朝,真正有地位的应该是太子吧!也许,她见识过令姝的手段?

因为权势?如今朝廷分为三派,顾元朝虽然有着文职可在哪一派都不吃香,还不如在兵营里面混得如鱼得水,选择顾元朝还不如选大皇子殿下。好吧,大皇子年纪也太……关怜没有恋父情结!

因为才学?一只狗熊,有什么才学!肚子里全部都是乌七八黑的墨水,还没有藏獒小尾巴懂得巴结女主人。

因为容貌?一只熊,一只黑不溜秋的狗熊,你能从那张熊脸上看到‘英俊’两字,夏令涴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对了,那混蛋还不爱刮胡子,今早出门之前又将下颌磨蹭她的肚皮,现在还痒痒的。

夏令涴冥思苦想,最终认定孕妇的脑子有一半被肚中的孩子给分了去,她现在已经得了失忆症了。

“你居然这么快就不记得他了?”

他是谁,你就直说好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情景。你是我最崇拜的表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那是夏令涴吗?某人望天望地望自己的肚皮,哦,那是在外人面前的夏令涴。哎,她的恬静娴雅已经深入人心了,啧啧。

“而他,俊朗豁达且深情,对表姐一心一意……”

狗熊?不对,她家狗熊从来跟豁达扯不上边,深情那是他披着的狐狸皮,一心一意,嗯,勉勉强强吧。

“你们站在一处,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其实是狼狈为奸,危害现世的一对。

关怜慢慢的移到她的身边,轻轻的说:“为何你会忘记了他呢?”

夏令涴聪明的不开口,她直觉的知晓关怜口中的‘他’,绝对不是自家的狗熊。当然,那位美人般的姐姐自然还是夏令涴,哼哼。

“他瘦了,容颜惨淡,似乎身上所有的活气都消失殆尽。”关怜将头埋在夏令涴的膝盖上,就好像未出嫁之前夏令姝累极了之后最爱做的那样,将小脑袋在夏令涴的双膝间磨磨蹭蹭,一直到找到最舒适的位置才轻轻的与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关怜虽然不是夏令姝,可这类动作在最初来夏家之时也爱做,直到小小的令墨发出抗议。姐姐是二姐姐令姝的,令乾哥哥是令墨的,关小姐不准和他们抢姐姐。当然,更加不许抢他的哥哥。哦,小男童挥舞着馒头大的拳头在关怜面前耀武扬威,十足的恶霸气势。

久别重逢的亲密,让夏令涴有种时光倒回的错觉。

那时候谨小慎微的小兔子关怜,活蹦乱跳的小老虎令墨,严肃冷漠的小野狼令乾,淡然恬静的小狐狸令姝,还有外表端庄稳重内在躁动挑剔的自己。那时候,阳光总是很温暖,风很轻柔,参天古木下总是会有位少年缓缓地从远处走来,是……

汪云锋,汪哥哥。

夏令涴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关怜的头发,轻声道:“是不是二堂姐夫回来了?”

关怜揪着夏令涴的裙摆一扯,指节发白,半响才点头,闷闷地道:“他好可怜。”

夏令涴的视线落在了虚空中,日光照射的影子里有细小的灰尘在飘飘荡荡,风一吹就不见了。她说:“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没有人能够替他做主。你不能,我也不能,我们只能看着,并且提醒那是汪家的事情,与我们夏家三房没有关系。”

关怜猛地抬头,一双眼眸布满了血丝,像是挣扎在牢笼中的野兽:“怎么会没有关系?那时候他全心全意的想着要娶你,他一直喜欢的是你。”

夏令涴气息一顿,将她推开了些:“做人要明白自己的本份,作为世家女子就更应该看清楚自己的立场。汪云锋如今是汪家的家主,他肩膀上担着汪家繁荣的重担,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夏令寐。下次你再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胡话,就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

关怜大喊:“你有什么情意?你对汪哥哥始乱终弃,对他的真心弃如破履,对他……”

始乱终弃?夏令涴都要气笑了,有人将这话用到男子身上的吗?有人能够说少年之时的两人有过夫妻的情意吗?更何况,他们只是青梅竹马,那些感情中有多少男女之情,又有多少兄妹之情,谁又能够说得清楚。

“关怜,如果你管不住你的嘴巴,我就要人好好教导你如何说话了。”汪云锋是有妇之夫,而她夏令涴是有夫之妇,说什么始乱终弃说什么弃如破履,这话在赵王府就是禁忌,出了这个院子任谁听了去都会坏了夏令涴的名声和汪云锋的仕途。

关怜胸膛起伏几下,似乎第一次看清楚夏令涴的残忍面目:“我,我是你的表妹。”

夏令涴冷笑:“你也是一心一意想要与我娥皇女英,做赵王女人的妄想者。”

关怜双拳隐在长袖中,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她说:“我并不是想要嫁给赵王。”

夏令涴坐直了,听她说:“我是想要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对赵王死心塌地,我想要看看你是否还记得汪哥哥对你的爱意,想要让你看清楚赵王这个人的好色和无耻。你不爱他的话,就能够容忍我嫁给他了,对不对?你不爱他的话,也就无所谓外人送来的妾侍!你不爱他的话,就不会给他生孩子!”

‘啪’地一声,关怜的脸颊上印着深红的五个手指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一会儿后,才呵呵地讥笑起来:“我没有想到,赵王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目光中只有你;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为了你害得那些妾侍生不如死;他甚至为了你,隐瞒了汪哥哥的所有消息。”

“你,”夏令涴惊疑地道,“你什么时候喜欢汪云锋的?”

关怜想了想,似乎这个问题很有难度,又似乎这是一个非常贴心的问话,让她不自觉的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中:“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在他含情脉脉的望着你的时候;也许是在他为了你们的姻缘被汪家关在了府里苦苦挣扎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偷偷地去看望他。你不知道吧,他成亲当日,是我将他的信件放在你的窗前。他被家人锁住了,跑不掉。我先给你送了信,然后跑去救他告诉他你一定会来找他,他也相信了。可是,”她猛地上前,对视着夏令涴,脸上的狰狞和痛苦让人望之却步:“你没有来。你没有来找他,他等了你好久,一直到洞房之前。你知道不知道,他当初有多绝望,他有多后悔,他居然怀疑我没有将信送给你。”

夏令涴抿紧了唇,不让自己泄露出一句争辩来。在她眼中,关怜已经爱汪云锋爱得走火入魔。若夏令涴与汪云锋在一起,关怜的爱是伟大的,因为她的默默付出成全了两人;可夏令涴并没有与汪云锋结合,那么关怜的爱就是讽刺的,因为她的自作多情她的擅自协助有可能毁了汪云锋与夏令涴,让他们的未来一片灰暗,永远无法翻身。而关怜,居然因为汪云锋,而来试探夏令涴与顾元朝的感情,真是……无可救药。

“都是你,让他误会我;也是你让他为情所伤不再相信任何人;更是你这攀附权贵的性子,给了他最后一击,让他人不人鬼不鬼!”关怜双手猛地一推,坐在榻上的夏令涴避之不及,整个人往后倒去,后脑勺撞在檀木榻的实心木靠背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一直在旁边注意着两人的连翘脸色大变,扑上前去拉扯关怜,哪里知道被爱恨纠缠中的少女疯狂如此,她整个人扑到在夏令涴的身上,使劲捶打着对方的腹部。尚嬷嬷和安嬷嬷本在屏风之外,听到声响也跑了进来,顿时被关怜的失去理智而惊讶,两位嬷嬷一人拖着关怜的头发,一人扯着她不停挥舞的手臂,外面的媳妇丫鬟们陆续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将关怜按在了地板上。

关怜那尖锐的恨意依然在屋子里蔓延:“都是你害了他,都是你!”龙芽恨极,拿着香灰的罐子将所有的香灰都倒入了她的口中。更有人拿着绳子将她整个人都给绑了起来。那头,连翘已经大叫:“快请太医来,王妃,王妃她……”

顾元朝本在东宫,拿着厚厚的一本人名簿子,硬是逼着太子殿下与他一起选即将出生的孩子名字。

相比顾元朝的孩子即将出生,至今都没有吃到太子妃的太子郁闷得不行。开始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顾元朝这位准爹爹一起犯傻。顾元朝恼怒太子迟迟搞不定太子妃,让太子妃有事没事就找赵王妃吃饭喝茶,搅乱了顾元朝与自家妃子和孩子的戏耍时光,所以,他大清早的下了朝之后就拖着太子开始了报复。

夏令涴说得没错:顾元朝这人与豁达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丫的就是一睚眦必报的主。

看看现在太子殿下敢怒不敢言的脸就知道了。顾元朝还火上浇油的说太子没本事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看看赵王府的金丝猴,第一晚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如今贤良淑德地堪比世家女子的典范。为此,太子殿下少不得与之争吵,最后开始挑剔顾元朝想的名字没有一个见得人。

两人在东宫打着嘴仗,那头宫外的太监已经传了话来:“赵王妃,要生啦!”

“才满了八个月,哪有这么快。”

气喘如牛的太监已经累趴在地上,只喊‘生…生……’生了半天都没有下句话。

赵王已经风风火火的飞跃了出去,太子搓搓手,只唤人:“快去离宫给太子妃送消息,说赵王妃要生了。对了,还有夏府。”人已经一脚踩在太监背上,飞奔而去。

讨好了夏令涴,搞定夏令姝的日子也应该不远了。啧啧,太子也‘饿’了几个月了,太子妃还不回来救人,下一次请太医的就是他了。

赵王府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不单东宫得了消息,皇后也派来了整个太医院的老人们就怕出岔子,还有宫里专门负责接生的嬷嬷女医官,太子妃夏令姝来的时候,夏府的人也已经到了,黎家也有勤快的小厮呆在前院等消息。

顾元朝一把揪住夏令姝,面上极力维持的冷静已经破功,他低沉的嗓音似乎来自地狱十八层:“你说,这事跟顾元溪有没有关系?”

“大公主?”夏令姝想了想,“没有。昨日大公主根本碰都没有碰姐姐一下,雪妃的孩子是……”她朝着太医们抛去了一个眼色。这群太医都是皇后派来的,雪妃的孩子自然是皇后给弄没了。顾元朝这才放下心来。

隔了一会儿,夏令姝又道:“怎么没听到姐姐的声音?生孩子不是很痛的吗?为何她没有一点声响。”

顾元朝脸色一白,同时望向太子,对方也茫然:“我,我也没有接生过!”这不是废话嘛,堂堂太子给女子接生,说出去会吓死人。

顾元朝闷着脑袋就要往里面冲,被几人连忙拉住了,太子道:“你也太鲁莽了,没瞧见夏三夫人已经进去了嘛。她老人家生了这么多孩子,一定会照顾好弟媳的。”

夏令姝瞥了太子一眼,对方立马一副好哥哥好夫君的姿态,尽量博得太子妃一丁点的好感。

顾元朝整个人巴在紧紧关闭的窗户上,听得里面偶尔传出来的呻吟不觉得心口一抽抽。听了一会儿,走几圈,再巴上去听一会儿,再绕几个圈。偶尔撞到太子,就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为何还没生出来?”

“总会生出来的,我听说有的妇人生孩子要三天三夜。”

顾元朝捂住脑袋:“她到底是给我生孩子还是给我生狗熊啊,不带这么会折磨人。”听得几人嘴角抽搐。

日暮逐渐西垂,夕阳的霞光笼在院子中,像是布下了漫天的血光。

顾元朝看得哆嗦,只觉得不吉利,心中倏地一痛,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门内冲了进去:“涴儿……”

“生了生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