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嬷嬷宫女们零零散散的跪拜了下来,顾元朝根本来不及看对方怀中的孩子,眼角只看到床榻上夏令涴苍白地几近半透的肤色。他掀开众人,疾速的扑了过去,下意识的捏住她的手腕:“涴儿……”
夏令涴打开沉重的眼帘,气若游丝地说话,顾元朝凑过去,只听到:“你想要疼死我?”
本是紧张万分的心情顿时松懈下来,他吻了吻对方荼白的嘴角,额头碰着额头,任由汗水和泪水布满两个人的脸颊,心里的满足差点要将他给淹没了。
夏令涴稍微转向床边的嬷嬷,那人赶紧将孩子送到两人的身前:“恭喜王爷王妃,是位小郡主。”
顾元朝抱过孩子,看着那皱巴巴的脸颊,闭合的眼帘,通红的肌肤,端详半响,苦恼地道:“真的是一只丑猴子,怎么办?”还是一只红彤彤的猴子,脸蛋都如此红了,小屁屁还不知道要红成什么样子。赵王爷郁闷了,就要翻着去看孩子的小屁股。
“咳,”看着赵王爷的傻样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夏黎氏终于吱声了,“王爷,新生的孩子都是如此,过些日子就好了。”
顾元朝这才发现屋里一窝的女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笑道:“也是,否则光准备小猴子的嫁妆就足够让我倾家荡产了。”王爷,你考虑得太远了——众人的心声。
顾元朝再左右瞧瞧,又觉得比方才好看些,忍不住拿下颌在对方脸颊上磨蹭,惹得孩子‘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我怎么觉得她哭得像只小猫?”
夏令涴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这个混蛋,一时嫌弃女儿像丑八怪,一时又说是赔钱货,一时又说像只猫。她夏令涴除了能生猴子,最多也只能生狗熊,关猫什么事。
“哎哎,疼。好了,我知道你辛苦了,来吧,抱着小猴子一起睡觉。我也累了,跟你挤一块睡睡。”
安嬷嬷急道:“王爷,太子和太子妃都还等在外面呐。”
顾元朝头也懒得抬:“关我什么事,是他们重要还是我的娘子和女儿重要。让他们该干吗就干吗去,本王要歇息了。”宫里的嬷嬷们面面相视,她们知晓这位七王爷桀骜不羁,且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可如今真正见识到他的真性情只觉匪夷所思,这也太不把规矩当回事了吧!
夏黎氏暗中摇了摇头,只吩咐道‘打赏!’所有的人皆喜笑颜开,忙活着收拾了屋子,又开了窗户散去所有的血腥气,这才退下。
“娘!”夏令姝站在门口,亲手扶着娘亲走了出来:“姐姐可还好?”
“已经累得睡了。我也累了,剩下的你去安排吧,别吵着里面的人就是。”
夏令姝点点头,太子也赔笑道:“这不还有我在么,七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们会安排好一切的,您就放心好了。”
夏黎氏若有所思地瞅了瞅两人,拍了拍女儿,道:“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才随着丫鬟去休息。
太子自然听出了夏黎氏话中的意思。夏令姝的身份不就是太子妃嘛。太子妃要做什么?伺候好太子爷,早日生下嫡系的皇孙。想着总算要开荤的某人不由得也裂开了嘴巴,执起太子妃的手心,笑道:“今日还有很多事情忙,你就别回离宫了。”
夏令姝瞥他一眼:“太子,东宫中的美人们可都好?”
好?惨不忍睹才是。也不知道这位太子妃哪里弄来的药物,硬是让东宫中所有的妾侍都染上了一种怪病,一个个只要靠近太子就全身奇痒无比。有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硬是要腆着脸去伺候太子的话,靠得越近那痒则会变成麻痛,最后让人不得不去抓挠,直到抓得红疹褐黑为止。可怜的太子,面对着众多的‘红斑’美人,还真的没了下筷子的心思。这也太难下口了,谁想吃谁抱去好了。
赵王妃产下小郡主,一众人欢喜,一众人忧愁。
隔日,皇上就亲自赐名‘锦’,属于尚字辈,全名为顾尚锦,封安郡主。自古只有最得宠的公主们才会有公主封号,否则就只有本名。有些地位低下的妃子们所生的女儿,会一直到出嫁那一日才会有真正的名字。如此,皇子们所生的皇孙要想得到皇帝的赐名则是难上加难,一则需要父亲对朝廷有重大贡献,二则需要母亲家族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三则需要这对夫妻能够讨得皇帝皇后的真心喜爱,四则就需要孩子自身的能力。
小猴子刚刚出生,凭着红彤彤的猴子脸是没法得到皇帝皇后的欢心了。可她有一位脸皮厚比城墙的爹。在她还未出生之前,就软硬皆施的哄得那对天下第一的夫妻喜笑颜开,许下了册封赵王府第一个孩子封号的诺言。
皇后暗中还大呼侥幸,还好,不是皇孙是皇孙女。转头就扫射到自己亲生儿子身上,看看老七都有女儿了,你这同年成亲的怎么连皇孙的头发都没让她老人家瞄见一根?于是,这些日子太子的生活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一边是皇后每日变着法子让御厨给他炖补品,让太子殿下体内的那股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火苗子‘哄’地一下变成了燎原之火;一方是太子妃的回宫,让他看得到却吃不着。偏生这位太子妃并不如外人所见的那般沉静端庄,私底下,两人处在同一宫殿中时,太子妃的衣着都比较……有新意,足够引导皇城中所有闺秀们对贴身亵衣们的狂热。
太子妃刚刚回到东宫的第一日,没有经过人通传的太子无意中看到太子妃换衣裳的情景。那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的白玉肌肤,慵懒而恬静的气质,让第一日就补过头的太子冒出了鼻血。
半月之后,早就摸熟了太子妃习惯的太子再一次没有经过通传,悄悄的摸入了内殿,正巧看到太子妃看书累极闭目小歇的情景。被微风轻吹开的描金衣襟下,是纤细的颈脖和微露的锁骨,断了补品两日的太子殿下脚步虚浮的跌跌撞撞去找美人们。可今时不同往日,本来人见人爱的太子殿下如今被美人们避如蛇蝎。哦,她们身上的红斑又开始痒痒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众多美人抓耳挠腮只差撞墙了,皇宫里的太医们太废柴,治疗了这么久都没有搞定这种小病症,以后再也不贿赂那班白胡子山羊了。
一个半月之后,穷极无聊忙完了政事又没有心情看红斑白貂们跳舞唱歌的太子,无意中溜达到了一处小院,正巧看到百花丛中依榻而眠的太子妃。才八月,天气还有些闷热,太子妃没回离宫就只好寻了东宫中这一处偏远的琼华园安眠。月色温柔,清风拂面,太子妃那本就娇美的脸庞上被百花衬托成了月中嫦娥,卷曲着莲藕般的手臂半隐在黑瀑的秀发中,纤长的小腿从儒裙下露出半截,圆润白皙。还有那罗衫半解下的胸口微微起伏,柔嫩的花瓣在上面轻轻的颤动,似乎在对着他叙说着什么。
太子摸摸了刚刚塞满了补汤的肚皮,再听了听已经开始奔腾的心跳,最后瞧了瞧已经开始‘起立’的某位小兄弟。饿了半年多的太子当机立断,挥手屏退暗中守护的宫女太监们,顿时化身为饿狼,扑上了香喷喷美味又可口的佳人,开吃。
餍足了的太子……妃,明艳动人,恬静中自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妖媚浮现,转瞬又让人寻不着看不见了。
已为人母的夏令涴抱着女儿轻笑:“太子总算如愿以偿了,你可真能下得了狠心折腾他。”
夏令姝端着羊奶,用着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到顾尚锦的小嘴里,逗着小娃娃‘噗噗’的傻笑:“有什么狠不下心的,毕竟已经过了十年,他早已忘记了那时相互依偎协助着度过难关的小女童。他都不记得了,我还惦记着做什么,平白让人看轻了去。再说了,就算真的还惦记着他,可成亲当日的那一场戏也足够扼杀我所有的奢望了。”她用锦帕替顾尚锦擦干净嘴角,笑道:“说来,我还是羡慕姐姐些。若说姐夫是贞洁烈男,太子顶多是一匹种马,见到马背就要爬的那种。”
这比喻,惹得夏令涴噗哧的笑了出来。顾尚锦看见娘亲噗哧,她也噗哧噗哧地吐了两口奶沫,张开无牙的小嘴咯吱咯吱的笑。
夏令姝越看越爱,忍不住抱起她亲了两口:“看吧,小锦儿以后也要找个贞洁烈男给嫁了。要是嫁了一匹种马,就来找小姨,我教你怎么收拾那群色马胚子。”顾尚锦啊噗啊噗继续吐泡泡,好像回答‘好啊好啊’。
没了多久,龙芽如条滑腻的泥鳅似的钻了进来,只说:“宾客们都到齐了,王爷请王妃与太子妃一起去面见女眷宾客们。”
夏令姝将孩子放到夏令涴的怀里,笑道:“瞧我,难得的孩子百日宴,被我拖着说了这么久的闲话,保不定早就让那群夫人小姐们不耐烦了。”
夏令涴整理了下孩子的衣裳,又让人将金锁给她重新套上,这才一路去了主院。
沿途只看到丫鬟们忙碌的身影,远处大门口传来的唱诺声时高时低,显然顾元朝是没有闲空来逗女儿了。拐过了抄手长廊,遥遥的就看到主院的厅堂中人们络绎不绝,女子们精巧的衣裳姹紫嫣红耀花了人的眼,好在能够进入赵王府的女眷们也都是名门妇人,要么是还未出阁的闺秀以及官家小姐,一个个都端着身板依次的坐着小声说话。
夏令姝顿了顿,扯着她的衣袖道:“先别让人通报。”
夏令涴笑道:“你又玩什么花样?”
夏令姝也不解释,直接让丫鬟们退开些,任由媳妇们扶着两人慢悠悠地去了十八扇百子百福的青玉屏风后,静立着不动了。
夏令涴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实际上,听壁角这种事情她家的龙芽最擅长,夏令涴对府中人员的关系变化也都是从龙芽的口中得知,从而完善王府的制度且暗中掌握所有人的弱点和把柄,可到底自己没有这么玩过,一时之间只觉得新奇有兴奋。
好在厅中人员甚多,暂时没有人关注到一扇屏风后的动静来。而只要两人有心,自然能够从嘈杂的环境里筛选出自己需要听到的对话。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即道:“听说安郡主的封号是赵王爷用下一场出征的军令状给换来的,也不知道真假。”
“赵王最爱美人,用军功换女儿的封号也没什么。说不定,下次赵王妃生了儿子,赵王就得去攻打蛮族王者的大帐篷,希望能够凯旋而归的才好。”
“赵王又不是将军,哪里能够做到百战百胜的,若是输了,这赵王妃……”
那人笑道:“赵王爷吉人天相,哪有那么容易输了。王妃好运道,却是嫁给了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王爷,当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那是,你家那小白脸就没有这本事了。反正是入赘的,实在不贴心,换个吧。”
那人似乎噎了一下,勉强笑道:“他只是缺了一点根底,若是有人后背支撑些,做个三品官员也是迟早的事。”
皇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哪有不知根知底的,只轻声笑了几句,扯开了。
没了多久,那人又道:“王妃这一胎生了郡主,下一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要是那金屋里的妾侍们捷足先登,生下了小世子,王妃岂能咽下这口气?”
“这有什么,反正王妃的位分摆在那里,妾侍们生再多的儿子也抵不过一个嫡亲的小世子,能够翻出什么风浪去。”
“到底心里不大舒坦。”
夏令姝嘴角荡起一抹冷笑,对着丫鬟们示意,立即有人唱诺:“赵王妃,太子妃,安郡主到。”
再一转身,夏令涴已经与妹妹一起笑意盈盈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的眼角不知不觉地扫视到某一处,看向某一位熟悉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