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名杀手。”蜀玉指着男子道。
夏令涴怔住,不可思议的盯着对方:“他是来暗杀王爷……”
“不是,”蜀玉打断她,笑道:“王妃是否还记得一名唤作朱小妆的女子?”
朱小妆,江湖人称蛮蛇,专门接一些权贵之人要求的暗杀之事。在宫变之时,朱小妆就曾经出现在赵王的府邸,在宫中绞杀古孙萃的江湖人士出了不少力气。听她的言行,应该是属于某个江湖组织。
“他是朱小妆的师兄,生死门的少门主连斩。不过,他现在的身份是许国来的神秘权贵,借着新皇登基特意来大雁朝谋取大事。”
夏令涴听得惊诧,仔细思量一番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我听说许国国主已经年老体衰,座下皇子们个个年轻力壮才学了得,朝中几大势力也是暗涛汹涌。如今大雁朝初定,若是有许国皇子轻简出行与我朝结成联盟,那么,这样的身份就算是赵王也不敢轻易得罪。”
蜀玉莞尔。她就知道这赵王妃不会是愚笨之人,只要人稍加点拨就能够很快明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只是,若之后王爷知晓你我设计骗他,会不会对你夫君不利?”
蜀玉哂笑,躬身道:“那日后我们这一家子就要靠着王妃庇佑了。”
这蜀玉的夫家是江湖上邪教的第二把交椅,手上的人随意一个都可以在皇宫内来去自如,哪里会真的怕赵王的挑衅。只是,民不与官斗,蜀玉的谦虚让人如沐春风,夏令涴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你等着,等我教训了那对父女,就再也没有人敢来找你们的麻烦。”
如此,倒真是让蜀玉对她更为真心了几分,只觉得这赵王妃大度得可爱。
盛大的满月宴上,众人第一次见识到了赵王对赵王妃的宠爱。赵王无时无刻守在夏令涴身边,夏令涴亲手抱着小世子,小郡主揪着她的裙摆笑颜如花,好一副合家美满的画面。
小世子长得白白胖胖,在襁褓里面眯着眼睛吐泡泡,即不怕人也不哭闹,是个安静的娃儿。
赵王在众目睽睽下摆了文房四宝,亲手写了‘顾尚谕’三字,并将代表小世子身份的玉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郡主伏在弟弟的身旁,一迭声的唤:“谕儿,小谕……小鱼儿,小肥鱼。”
热热闹闹的满月宴在众人刻意营造的和谐下顺利的进行。
赵王对夏令涴的深明大义很是欣慰,他的王妃知道在什么时候只能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在公众场合给他难堪。果然这些日子放下公事来此寻她,表面上她还在固执己见,可心底到底已经软化。
女人靠哄,赵王在这些日子理解得非常深刻。其他官员们送给他的那些个姬妾哪个不是对他俯首帖耳,曲意奉承,就算是偶尔闹出的小脾气也只是增加一些情,趣,真正像夏令涴这样离家,对他不闻不问的人毕竟是少之又少。
夏令涴是王妃,赵王自认为自己错了,也已经传达了道歉并且放下了身段来接人,若是夏令涴在儿子的满月宴上还给他难堪,那么也就突破了身为皇族人的底线。
还好,夏令涴毕竟是世家大族出生的千金小姐,顾大局,且是真心实意陪着他一路风风雨雨过来的妻子。
赵王的这份自信让他在席位上越发出众,夏令涴没有忽略后院里某些官家小姐们偷偷摸摸来窥视的身影,她抱着小世子的手紧了又紧,转头瞥向偏门处一直静立不动的连斩。
对方甚为敏锐,几乎是立即旋身望向了她。
不多时,有嬷嬷从连斩处行来,对夏令涴耳语道:“王妃若是累了,可以去后院歇息。许公子说他送给世子的见面礼就放在了书房。”
夏令涴盈盈一笑,对着远处化名为许公子的连斩点点头,又逗弄了一会儿小世子,这才对赵王说:“王爷身子要紧,少喝一些吧。”
赵王暗地里一直主意夏令涴的举动,只笑道:“本王今日高兴,无妨。”他又要抱起小世子,夏令涴斜身躲了躲,冷淡道:“我也累了,先带着小世子去休息了。郡主年纪尚小,还请王爷多费心。”
赵王眯眼:“你不准备随我回去?”
夏令涴不想在此跟他争论,轻声告罪之后,一脸平静的带着小世子回了后院。此地,连斩已经等候多时。
连斩亲自将披风挂在夏令涴的身上,柔和的问:“累不累?”
夏令涴稍显惊诧,她原本以为杀手都是凶神恶煞,要么也是朱小妆那般机灵古怪,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性子如此温和,不显任何锐利。
连斩展颜道:“可否将小世子给我抱抱?”也不等她回答,手掌一伸,也不知如何施为,夏令涴就觉得怀中骤空,小世子已经到了对方的臂弯中,阻止都来不及了。
连斩将怀里的孩子掂量了几下,摸了摸他的小手,又摸了摸小脚,凑上去盯着小世子那黑珍珠一般的眼眸,一大一小都在相互打量着对方似的:“是个根骨甚好的孩子,不论是上阵杀敌还是游戏江湖都会是上上之辈。”小世子吐出两个泡泡,咯咯笑了起来。连斩又忍不住戳了戳他肉肉的脸颊,温柔的神色只会让人误认为他怀中抱着的是自己的孩子。
小郡主偷偷跑来,张眼望去就是自己的娘亲与另外一名陌生男子密不可分的样子,而自己宝贝的小鱼弟弟还对那人笑得开怀。那副美景,让人生出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的错觉。
小郡主几乎是恐慌的大叫:“谁让你抱着我弟弟的,还给我。”
夏令涴眼眸闪动,越过连斩阻拦了小郡主的脚步,笑道:“锦儿还不去看看你的父王,可别让他喝醉了。”
小郡主揪着她的裙摆:“娘亲,我不要弟弟被别人抱着,你把弟弟给我。”
夏令涴摸摸女儿的发际:“弟弟太重了,你抱着不合适。去吧,去找你的父王,娘亲先去歇息了。”
小郡主哪里肯听话,大叫着‘我不,我要弟弟’,这般没有教养的模样让夏令涴直皱眉头,面上就显露出不悦来。她也不劝道,只对跟随而来的下人道:“把郡主带回去,少在这里叨扰人清静。”
小郡主一震,哇得大哭起来:“娘亲不要我了,娘亲坏。”
夏令涴狠心的瞥过头,随着连斩去了自家院子。只是这么半天她就觉得心力交瘁,不多时就抱着小世子在榻上昏昏欲睡,冥冥中忍让记挂着事情,连斩只是衣袖浮动:“睡吧,有我在。”
这话说得怪异,夏令涴想要问明白,还没开口眼前就发黑,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不多时,赵王已经被哭闹不休的小郡主拖入了后院,隔着镂空的窗棂,他已经看到屋内陌生男子的身影,心里惊惧,几乎是飞跃了进去。
静谧而温暖的厢房里,母子两人同样精致的脸颊靠在一起,呼吸相叠。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她们的被褥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而那陌生的男子正一手执着被角,一手轻轻浮在夏令涴的眉目间,迷恋而专注的神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王心底沉落,极力压抑的哑声询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人已经飞快的窜到了夏令涴的塌边,逼着连斩退开两步。
连斩好笑的看着对方那护犊的架势,轻声道:“小世子方才才睡着,王爷不要惊醒了他们。”对于赵王的问话却是一句也不答。
赵王大怒,他的妻儿轮不到别人来保护,他的行动更加轮不到外人来置琢。小郡主已经快步扑到夏令涴的身上:“娘亲,你醒醒,不要不理锦儿。”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样的动静,夏令涴居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赵王不傻,瞬间就将连斩给盯出了两个窟窿。他一把将小郡主掀上床榻,反手已经朝着连斩给攻了过去。两人闷不吭声的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过了几百招,赵王浑身的酒劲都发散了出来。
连斩也是一个怪异的人,且武功高强,打斗期间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的点一只沉香,泡一杯清茶,放下帘子遮挡住越来越热烈的日头,不时还对外间的丫鬟婆子们吩咐事情。一会儿说‘王妃今日忙碌非常,醒来定然肚子饿,你们提前让厨房准备一些小点心,不要太腻’,一会儿又说‘世子还有半个时辰就醒来,准备好换洗的尿布,还有浴汤’,一会儿又想到了什么,只道‘今早我给王妃采摘的杨梅不用腌制了,等会洗好装盘直接送来吧,王妃最爱这些时令瓜果’
一句句都表明了他最近与夏令涴的亲密态度,只听得赵王心底慌乱,眼色越来越沉,手下越见恨力:“你居然肖想本王的王妃?”
连斩轻笑两声:“窈跳淑女,君子好逑。夏家女,就算远在许国那也是闻名遐迩。本王,早已倾慕多年,前些日子偶尔得见,一见倾心。”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两情相悦,又何来肖想只说。”
赵王咬牙切齿:“她是有夫之妇。”
连斩耸肩避开对方的凌厉一脚:“她若愿意,我可以带她天涯海角,视她的儿子为己出,生生世世专一不二。”
赵王怒火中烧,招式之中逐渐添了杀气。那连斩逐渐不支,缓缓的向床榻靠近,暗中点开夏令涴的睡穴,在对方迷茫的双眼中,顺着赵王雷霆一掌,整个人飞了出去。
夏令涴只来得及看清一抹细红的血丝从眼前划过,再一转头,原本还好好的连斩身子暴然飞起,口吐鲜血的撞上了墙壁,闷哼一声昏迷了过去。
赵王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听到夏令涴冷声道:“王爷,你是准备杀尽我身边所有的人吗?许公子有何大错,能够让你痛下杀手。”
“他,他欲对你图谋不轨。”
夏令涴冷哼:“简直是胡说八道。”
赵王大惊:“你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