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听到身旁的美歌吃疼地哎哟一声,只见多多站在身后,惊慌失措地丢掉木棍,急急地抓起千洛的手,快跑!
“这美歌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呢。”多多气喘吁吁地说。
“她们……”一边被多多往校外拖一边回头,好奇心像被施了魔法的种子迅速滋长,“她们为什么要……”
多多皱皱眉头:“我估计她们还是会来找你诶。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千洛望着多多,想起刚才她的勇猛行为,顿作崇拜状:“多多,我实在太崇拜你了!”
多多露出皓白的牙齿笑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八颗,标准的微笑:“我都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挺喜欢你的。”
千洛眨巴着眼睛,是啊,为什么呢,当所有的人都议论着排挤着,觉得自己骄傲险毒时,却惟有她,从一开始便接纳了她,并保护她。
多多露出半带忧郁的眼神来,看到你,我好象看到了曾经迷惘的自己。你信么?
我信。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全都相信。
十
这短暂的一日,发生的诸多的事,让苏千洛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儿来,突然被凶猛的小太妹和她同样凶猛的小跟班小小太妹“袭击”。李多多还跟她说,美歌可不是好惹的家伙,听说她已经当小太妹好几年了。她以前不是跟你关系挺好来着?似乎……当时正是她陪着你对许小亲有所动作的呢。现在看来,她这么对你,一定是你哪得罪了她。喂你得罪了她什么来着?
见她一脸茫然等着自己说下去,李多多一拍脑袋,哎呀,我给忘了,你失忆了啊。
因为多多也是转校生,所以也没能把那个关于许小亲的话题继续下去。只晓得,这与美歌有关,与施源,也有关。
挥手告别,各怀心事的二人拦了车回家。
快到苏宅时,天已经暗透了。没有月光,只有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像是一座孤岛。似乎要下雨了,人烟也少了。
到了大门前,正要推门进去,她的肚子已经叫嚷个不停了。却突然听到屋中传来一阵秦温宛的轻叹。
继而是小梅的声音:“夫人,您不要再伤心了。”
又听秦阿姨似乎有些哽咽地轻声道:“我自是知道的。千洛怎么还未回来呢。”
“哼。”是小梅从鼻子发出的一声不屑,“夫人就是心肠太好。 怎奈她们偏偏要这般欺负你呢!明明自己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还偏偏挑在您最伤心的今日。您自己伤心了,却还要担心苏大小姐!也不想想,平日里她和她那恶毒的母亲,是怎么对待你的呢!那次……”
“小梅……”秦阿姨对她摇摇头噤声,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怎的家中轮到你说话了,没大没小的,你哪有资格说小姐呢!”是管家仲伯伯厉声道。
小梅似乎还先说什么,这时千洛不小心碰到了门,便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佯装一副“其实我什么也没听到”的天真表情来,顿时,秦阿姨略哀怨的眼神,小梅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仲伯伯松下一口气心疼地接过她的包的动作,都被尽收眼底。她想啊想该怎么来掩饰心中的疑惑和紧张以及这像夜幕一样浓重的尴尬呢?末了她慵懒地说,我好饿啊好饿啊。
仲伯伯和小梅闻声退下去,秦阿姨轻轻擦擦眼角,倦怠地勉强一笑:“回来便好,你爸爸晚上8点的飞机,估计不出10点就可以到家了。”
看她欠身离去的背影,苏千洛心中升腾起了莫名的心疼和落寞感。
水渐渐漫过自己的身体,却漫不过她脑海中凌乱的思绪。
关于美歌,关于许小亲,关于秦阿姨,关于小梅,还有,关于施源,她都有太多太多的——想知道,想了解,想要包揽全态,觉得才不至于自己像只到处乱窜的没头苍蝇。
不好,不理,不接纳,不亲近,不友好,她都可以全盘接受,但她需要一个原因,一个理由。
这样想着,心中便有了想法,匆忙地擦干了身子起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本深紫色的日记本,没有锁,封面上微微有灰尘覆盖。
是清秀而又尖锐的笔迹。
苏千洛坐下来,在日光灯下,细细看着。
“10月9日
我看到她那张娇滴滴的脸在他的面前晃,心里觉得十分得不爽快。偏偏施源要对她百般的迁就,笑容也是愈发灿烂。施源说,许小亲是他的妹妹,比亲妹妹还亲。许小亲听到这话,表情很愕然,脸色很苍白,但是她依旧不气不馁地纠缠着施源。
这,让我无法容忍。
也让我发疯。
我得让她知道,施源,是我的,他只属于我。别的女的,碰都别想碰一下。
10月13日
我约了美歌,我与她说,我给你钱,你替我摆平这个事。
我要她,以后不要纠缠我的施源。
美歌一手娴熟吸烟,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百媚众生地笑了,她说,好,走吧。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个潮湿的小巷子里拦截了许小亲。将她逼到一个狭小逼仄的角落里。
许小亲很害怕,她的肩膀一直在发抖,但她非要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让人讨厌。尤其是说到施源,我问她喜欢不喜欢施源的时候,她那张瓜子般大小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其实,我挺喜欢她说的是不,这样,我的心里会开心许多,释然许多。可偏偏,她说,我喜欢他。我比你还要喜欢他。
她凭什么说她比我更喜欢施源呢?凭什么呢?她哪里知道我有有多喜欢施源,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天知道,其实我除了施源,我谁也不喜欢,我讨厌秦温宛,也讨厌我爸我妈。但我对施源,真的是太喜欢太喜欢了,我说,许小亲,我为了施源可以去死,你行吗?
许小亲似乎很不屑,她说,我可以。我比你更喜欢他。
我冷笑道,可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将你视做妹妹。
我看到一丝失落和伤痛划过她的眼睛,她迎着我的眼睛,她说,苏千洛,起码,他不会讨厌我。
我差点没摔倒。是的,施源宁可对班里最难看的女孩子淡淡微笑却从来不肯给我,是的,我变得孤僻骄傲,可是为了他,我可以连自尊都不要!
这句话的震撼力实在太大太大了,以至于火冒三丈,我啪啪地给了她两巴掌。
我说,我也会让施源讨厌你的。
我该让怎么让施源讨厌你呢?
美歌已经替我解决了这个问题。她从她漂亮的腰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我听到许小亲“啊”的一声尖叫,尾音很长,似乎直到现在还嗡嗡地响在我的耳朵边。
我很害怕,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都是秦温宛!是她害我变成这样的!
许小亲欠我的,我要过来了。
秦温宛,你欠我的,我也要一点一点,一点不剩地,全盘要过来。
10月15日
许小亲没有来上课,我坐在课桌上,想象着,如果她的样子,嘴角也不由上扬。
我不担心她去告状。美歌可以摆平一切,她对她说,如果她敢告诉别人是我们干的这些事,她会让她,身上的每一片肌肤,都变得沟壑纵横。
她说话时,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寒冷起来了,更不要说许小亲。
可是,还是被施源知道了,他两眼冒火地将我拉出去,他扯着我的领子压低声音吼道:“是你干的,对不对?”
我看到他眼里的怒火和失望,有一刹那心疼,但我转念一想,他的微笑不会再属于许小亲了,不会属于那个左脸被匕首割过的丑丫头了,我便开心地笑了,我说是呀,是我干的。谁让她纠缠你呢?
纠缠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对付过去,我不会怕辛苦,不会怕麻烦,不会怕她们的报复和怨念。只因为,我喜欢你,我那么深刻,也那么执着地喜欢你。喜欢到,不允许别人喜欢你。
可是,我没想到,我亲爱的王子,一向温顺的王子,他咬了牙,然后,像当初我打许小亲一样,狠狠地打了我。他在我美丽的脸上留下了红肿的手印,也在我本坚硬的心上狠狠地一拍。一拍,我的心,就啪啦啪啦地碎掉了。
“你真是蛇蝎心肠。”他狠狠撂下这句话,便决然转身。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厌恶感和恨意,那都让我喘不过气来。
施源,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在心碎掉那一刻,我有过一刹那的软弱和辛酸。但最后都化作了愤怒和挫败感。
我失败了,但我会一点一点地赢回来。
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千洛感觉到心像是被什么猛烈地敲击了一翻。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许小亲哀怨的脸,以及她头发覆盖住的半边脸,不知道,那上面写了多少自己的罪该万死呢?而对于施源,自己竟然会有那么深的喜欢,和为了他覆灭一切,飞蛾扑火的勇气呢?
竟然可以,抛弃一切善良与正直,只为抢一个,也许永远无法得到的微笑。
心中顿时,对许小亲充满了抱歉和愧疚,只觉得那亏欠无边无际,是自己无法补偿和无法补偿的了。
视线移回了日记本上的字迹,中间空了很多页。
“施源,我是那么喜欢你。
我尤记得,那日我在水仙公园遇到你,我迷了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我。我很生气,也很害怕。我把我的布熊丢到地上,使劲地踩。我把所有害怕和气恼发泄在布熊上。我丢泥巴糊在它脸上,最后,我大声地哭了起来。
是你,施源,是你走了过来。你拉着我的手说,小妹妹你不要哭。天知道你其实只比我大两个月而已。我看着琥珀色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的你,觉得你好看得不得了,你的皮肤白白的,忍不住就想让我捏一把,我抹抹眼泪,便不再哭了。
你以为我被人欺负,被人弄脏了布熊而哭,所以你使劲地安慰我,你拉着我去小湖边,你小心翼翼地替我洗干净布熊,又用清水洗干净我的手。我一直看着年幼的你温柔的脸,你看起来什么都会,你看起来那么那么的好,就像一个天使一样,我想,我那时候就喜欢你了。
那天,你告诉我,你叫施源,你要上一年级了。我拉着你的手不肯走。
那一天,我的爸爸,被一个女人抢走了。我的妈妈抱着我坐在公园的长亭上哭了一个小时。她一边咒骂着那个女人,一边哭着,撕心裂肺。
她说,囡囡,你要记得这个恨,你要报仇。
那年,我7岁。
我第一次懂了,喜欢和恨。
都是那么深刻,深刻入骨髓的感觉。
再遇到你,已经是在初中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而我也是公主。可偏偏,我们不在一个轨道上。你已经忘记了我。在我因你思念为你心疼的时候你不记得我了。在我为了你想要挤开惩罚在你身边聒噪的小麻雀时,你开始嫉恨我讨厌我了。
你终于,不能再到我身边,安慰我了,我所有的执着努力和忍耐,在你眼里都成了自私骄傲残忍。”
苏千洛却如何也无法想象,这是曾经深埋在自己骨子里的爱恋和决绝,她有这般的勇气去爱一个人,去得到一个人。她想起施源的脸,心中泛滥起莫名滋味,终究难以究寻。
施源,我曾那样深地喜欢过你么?
而下一段关于秦温宛的日记,却吸引住了她的眼球。
“10月31日
是的,这是秦温宛的大好日子。
这是我的大仇人的大好日子。
忽然被诊断怀孕的她,唇边带着得意的笑容,幸福得已经找不着北了。而苏浅城,我的父亲,也围着她团团转,一向严肃正经的他,竟然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般逗她开心,闹成一团。
是的,我承认我嫉妒。
我恨。
她的肚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生命,那是一个一半血液与我相同的孩子。但他,或者是她流着的另一半血,是罪恶的,是秦温宛的,是抢走别人幸福却还怡然自得笑得比花儿还甜不知廉耻的第三者的。她那么样的罪恶,她抢走了属于我和我妈妈的父亲的笑容和温柔,她不但得逞了,她还成了我的继母,她伪善的样子让人作呕。
我对美歌说,我讨厌她,我讨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讨厌她的一切。
我对我妈妈说,她怀孕了。我妈妈说,那怎么办,生下孩子,她便可以成功夺去你所有的一切了!
那怎么办!
美歌说,你不能让她生下来。
是的,怎么能让她生下来呢?
我如此如此恨她,刻骨地恨,深刻地恨,无法忘记地恨。
我不能让她,欣喜地得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11月13日
楼梯口一摊血。屋子里一片混乱。
我开心地笑了。
一分钟前,我将她从这里推了下去。
我便是知道,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手中的日记猛然落地,手心一阵荒凉,然后微微有冷汗冒出来。
罪恶感,像是乌云一般压迫下来,浓重得无法呼吸。
竟然!
竟然是这样!
自己竟然,杀掉了秦温宛的骨肉!
她失神地扶住桌子,差点跌倒!
——我……竟然是这般恶毒的女子!
十一
一夜无眠,直到趴到课桌上感觉困意浓浓。
醒来觉得手背发酸,睁开眼,阳光的影子打到眼睛附近,掀起一阵迷离。多多坐在身旁,见她醒来,关怀问道:“昨日没睡么?”
“多多,我……”
她立马开始哽咽。
“我看了那本日记。我全都知道了。”
李多多听完她断断续续地描述,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来,覆住她的脸。
“不要哭。”
她很少看到苏千洛哭,虽然不至于坚不可摧,可此刻却柔弱得让人越发的心疼起来。
“或许,你该换个环境。过去,真不是个好东西。”
却见她突然擦去泪痕,异常坚定地说道,我不能离开,我要赎罪。
她说她要赎罪,赎她犯下的罪。
李多多闻言愣了一下。
“反正无论如何,我站在你身边。”
永远都站在你身边。
多多拍拍她的肩膀,下午便是期末考,看会书吧。
天呐。苏千洛望着化学书上那些简直如天书一般费解的符号时,真觉得脑袋都要裂掉了。怎么办呢,就要考试了,她是一个也看不懂。直急得她咬着袖子上的纽扣,遂又摇了摇多多的手。
多多狐疑着:“不会……吧……你当初可是……化学女才诶……不至于吧……失忆会连带智商一并失掉吗?”
千洛在她手上掐了一把:“讨厌啦。不过好神奇啊,我是真的不会耶。但文学课我全会呀,我还可以吟诗作对呢。”
多多凑过脑袋小声道,下午考试,要不要传字条给你。
千洛张张嘴,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这么干呢。
多多拍拍她的肩膀,那你节哀吧。
李多多与苏千洛不在同一考场,却这般巧合地,与施源竟然是隔壁位置,她有些惴惴不安地坐下来,有些局促地去看他的侧脸。那第一日便被她敲上如果温柔微笑地话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侧脸的男子。他并不笑,蹙着眉头,咬着笔尖。
他就是自己喜欢过的男孩子呀,心中的感觉突然强烈了起来,觉得周围仿佛有馥郁的芳香,浓烈得不得了。回转身却突然看到右下方的许小亲,正看着她,心下不由地一惊,眼睛便不敢去迎她的目光,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愧。
考卷发下来,墨香扩散开来,听到周围刷刷地落笔声音,对着天书般的问卷发起了怔。只盼望着快点结束掉这场令人煎熬令人抓狂的考试!何况,身旁身后坐着一个是施源,一个是眼神依旧恨意绵绵的许小亲呢!只觉得背部如遇锋芒,坐如针毡!
无聊间被右边的施源认真的样子所吸引,他高挺的鼻梁上此刻架着副细边金框眼镜,使他看起来颇有书生意气,可以看到他微密的睫毛,上上下下地扫着,他沙沙地写着,时而停下皱眉思索一番。
想着,他果然是有这般的魅力,叫人替他痴狂。只因他那浑身散发的优异气质,便足以成为年少女子们,捧在手心,放在眼里的那个宝。成为梦想,成为追逐的目标。
突然觉得鼻梁被什么东西轻砸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到眼前桌子上突然多了一张揉成团的字条。
咿?她不禁好奇起来,四周张望了一番,这是谁丢过来的呢?
却还没来得及得到任何结果,便被监考老师喝住。
“那位同学,你这是干嘛!”
把手心的字条交出去,回头时迎上许小亲略带得意的目光时,心下立马明白了一切。
“作弊便做0分处理吧。”
这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看不懂这试卷上的破题,可老师的下一句话把她唬住了。
“还要通报批评,请家长。”
便有些软地辩解道,我没有。
“那这字条从何而来?”
这一问倒让她有些无从回答了,要是以前她定会跳起来说老师,是有人要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