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重的卡车哐哐铛铛。
驶过那被压得破烂的水泥路,颠簸得不行。
阿强打了个呵欠,抹一把脸,眼角半耷拉着,眼皮下垂,咕哝一句,“困死老子了,干完这一单,眯一会会再送了。”
阿强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精神一点。
瞥了眼头顶拉下来的镜子,眼白铺满了血丝,红的可怕。
内心再一次坚定,赶紧回去休息会。
连续二十二个小时的送货搬货,真是累极了。
一把油门踩下去,卡车哐铛声,愈发响亮。
忽然,阿强忽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穿得像办公室精英的女人,吓得睡意全无,赶紧踩刹车,转方向盘等一系列补救措施。
可惜,车子开得太快,撞了上去。
阿强清晰地感受到,车子撞到人的那一瞬间的震动。
仿佛还看到那女人惊恐地睁大眼睛,被撞得血肉模糊。
红色的血液铺满玻璃面。
阿强吓得整个人都失了魂,一动不动,眼睛没了焦距。
嘟嘟——
“找死啊!突然刹车换道,吓死老子了!”
嘀嘀——
窗外的车笛声和斥骂声,惊得他回过神来。
后面那辆车绕过卡车,扬长而去,又有好几辆小汽车绕开,并不满地按喇叭。
血红的玻璃,没了?
回过神来的阿强,再度晃了晃脑袋,透亮的玻璃窗,布着些许尘灰,哪有什么鲜血!
可是怎么办,他撞了人……
打了双闪赶紧下车。
阿强心里乱极了,却没有直接逃跑的念头。
赶紧救人,然后,然后……我去自首……
下了车,阿强当即傻眼了。
哪有什么女人?水泥路平坦极了,连个小石子儿都没有。
阿强猫身往车底看了,也没有。
车轮上只有泥土的印痕,没有血肉。
阿强抹了一把脸,爬上车,呆坐着不动。
难道是太困了,出现错觉了?
“不是错觉哦,你撞了我,记得赔钱,对啦,要多烧点钱,顺便送点酒。”
柳静嘉手肘倚着开了车窗的窗口,对着后视镜上看下看偏头看。
朱唇火红如焰,浓密的黑睫毛随着扎眼煽动,忽闪忽闪。
啊~我怎么辣么美。
柳静嘉欣赏着后视镜中的自己。
修身的小黑西服内是简约的白衬衫,衬衫可能太小了,像是包裹不了她傲人的34D大胸,紧绷的扣子,隐隐欲开。
黑色裙子锁着她细小的小蛮腰,包裹着翘|臀,裙长至膝盖上往十几公分。
如果能看得到她的话,就会发现,她的脚,是悬浮着的。
阿强还在懵然当中,自然也看不到他身边的柳静嘉,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风,钻进他脖子,又是一哆嗦。
粗糙的双手放到方向盘上,还在颤抖。
干完这单,不干了,我需要休息,休息……
“喂,记得给老娘烧纸钱!”柳静嘉好不容易欣赏够了,对着阿强大喊。
阿强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他给她烧纸钱,是女人的声音。
想到刚才出现幻觉撞到一女人,阿强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驾驶座都变得阴冷。
这里不能呆了!
阿强赶紧启动车,跑了。
“诶,跑的真快。”柳静嘉缓缓落到地面,笑嘻嘻嘀咕了句。
拿出小镜子,照了照。
嗯,发型没乱,妆没花。
瞥了眼青紫的手臂。
青紫的痕迹慢慢消失,变得光滑白净。
柳静嘉耸耸肩,心想:这次牺牲有点大,要不要托梦让那司机多烧点钱啊。
柳静嘉是一个女鬼,还是一个不怕阳光的女鬼。
她没有生前的记忆,或许做鬼的记忆也不怎么全,只知道一百多年前,她就是一个名叫柳静嘉的女鬼。
“柳静嘉。”
“诶?”
听到有人唤她,柳静嘉缓缓转过身,倚着绿化带的花坛。
抬眸,只见一身着汉式复古白袍,手拿招魂幡,头戴“一见生财”帽子的白无常飘在半空。
不像一些神话小说中青面獠牙的鬼神,他长得很英俊,五官立体英朗。
“朱大强,二零二零年六月十三日X点X分X秒死,死于高速公路连环车祸,乃造成八十死伤的祸首……”(具体时间和剩余内容因涉及地府业务,将进行技术处理。)
“柳静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去多管闲事!”
白无常将招魂幡插在身后,手里写写画画,在说出柳静嘉名字前,停下笔,既无奈又有些咬牙切齿。
柳静嘉眨了眨眼睛,茫然又无辜。
“我怎么了?”
“装,你继续装。”白无常落到她身前,把笔记直接递给她看,“你看看你做了多少好事!”
“好事”那二字咬得很紧。
“那些肇事司机啊,挺不错的啊,他们都赔偿我了,我不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了。”柳静嘉一边翻着笔记,一边认真地说着。
“善恶轮回,自有因果。虽然你救了的那些人,目前还与你的福报远比恶报多,但,小心哪一天,你就承担不起那些业力。”白无常恨铁不成钢地“教育”她。
自他担任白无常以来,已经被搅了三百多单业务,那些被打乱的命轨,都要他和他搭档花无数个日夜去重新整理。
这才刚把上一次打乱的命轨撸顺,她又来!
简直不!能!忍!
白无常觉得自己好脾气遇到柳静嘉就跑到爪哇国去了!
柳静嘉默默把本子还给白无常,“没关系的,对了,五十八号,你是来带我去地府的吗?”
“不是!”被称为五十八号的白无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和搭档是来收取阴魂阳魄的,等到车祸时间,却没有按正常命轨发生车祸,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又是她干的好事。
“那你来干什么。”柳静嘉也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拿出小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啊,我怎么辣么美。
白无常“啪”一声,就把本子摔绿化带的花坛上。
感情他说了那么多,都成废话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去管像朱大强那些作死的人了。”白无常头疼地揉着眉心,心中告诫自己,要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不好好说话,总有一天,被她气活了都有可能。
“我怎么了,是他们撞了我诶,不过他们都赔偿了,所以,我也不怪他们。”柳静嘉抬了抬下巴,微微嘟唇,一副“我很有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