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高者多疑,的确如此,因为谁都不愿意让坐稳的江山易于他手,谁都希望能够永远地紧握权柄,因此历代的实权派们无一例外地都得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清朝的雍正帝是在剧烈的夺权斗争中登上皇位的,为了巩固得之不易的成果,他不得不依靠特务手段来维持其统治。
雍正上台后的第一年元旦,状元王云锦早朝完毕后和亲戚朋友们玩纸牌。玩着玩着,突然发现少了一张牌,怎么也找不到。大家觉得很扫兴,也就不玩了。第二天上朝,雍正问百官:“昨天元旦,卿等在家,作何消遣?”众官员依次回答,有的说饮酒,有的说下棋,王云锦诚惶诚恐,老老实实地说:“微臣实在有罪,昨天与戚友玩了一回纸牌。”雍正笑道:“不欺暗室,乃真状元也!”说罢,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牌给王。王云锦一看,正是昨天丢失的那张纸牌!
按察使王士俊即将赴任,大学士张廷玉推荐给他一个长得十分健壮的仆人,伺候起居。这个人善解人意,手脚勤快,王士俊很是满意。后来,王士俊要入京觐见皇帝,这个仆人却告辞离去。王士俊说:“你跟随我多年,并没有什么过失。我现在要入都拜见皇上,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这个人竟回答说:“你这几年做官没有大的过错,我现在也要去面见皇上,预先为你说说好话。”王士俊这才如梦方醒。原来这个人是雍正身边的侍卫,是雍正派来监视他的。
雍正不但派人侦察文武官员的动静,自己也常常微服察访。雍正六年元宵之夜,内阁供事都回家过节去了,只有一个姓蓝的供事留守阁中。他闲着无事,对月独酌。忽然,来了一个长得很魁梧的男子,衣冠非常华丽。蓝某以为是内廷值宿官,急忙起身迎接,并举怀奉敬。这个人欣然而坐,两人对饮起来。这个人问蓝某做什么官,蓝某答:“不是官,是供事。”他又问蓝某:“分管什么工作?”蓝某答:“收发文牍。”此人又问蓝某有多少同事,蓝某回答:“四十余人。”又问都到哪里去了,蓝某说:“今天是元宵节,都回家过节去了。”又问:“你为什么独留阁中?”蓝某答道:“朝廷公事责任重大,如果人人自便,万一出点意外,由谁负责呢?”此人又问当这公差有什么好处,蓝某道:“将来工作期满,希望能选任一个小官。”这人问做小官快活吗?蓝某说:“如果运气好,能选任广东一个河泊所的官,就非常快活了。”此人笑问:“河泊所的官有什么快乐呢?”蓝某答道:“因为近海,凡舟楫往来,总要送礼的。”这个人笑而点头,又饮了几杯酒,辞别而去。
第二天早朝,雍正问大臣们:“广东有河泊所的官职吗?”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雍正当即下旨:“可以内阁供事蓝某补授是缺。”这件事实在太出人意外,大臣们议论纷纷,惊诧万分。后来,还是一个内监偷偷述说了昨晚之事,原来昨晚同蓝某聊天的就是雍正本人。当大臣以内阁宣旨时,蓝某惊讶得伸出舌头半天都缩不回去。
韩非说:“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人性恶,世态炎凉,皆以利害为心。君臣之间,没有骨肉之亲,臣子迫于君主的威势不得不侍奉君主,暗中却窥测君心,欲侵其权,夺其位。因此,为巩固权势,辨明奸贤,必须得相互参伍,也就是说,要了解实情,既要有明察,又要有暗访,有时甚至还要设置圈套,诱人进入陷阱,或派出密探,四处侦缉。用阴谋对付阴谋,用诡诈对付诡诈,务必使奸人原形毕露。
然而“道法万全,智能多失”,如果单凭君主个人,亲自考察百官,就会时间不够,精力不济。再说,君主用眼睛观察臣下,那么臣下就掩饰自己;君主用耳听言,那么臣下就花言巧语;君主用心考虑分析,那么臣下就夸夸其谈。因此,只靠耳、目、心智不足以察奸,君主必须舍己能而因法术,严明赏罚,以信代疑。这样一来,君主就可以不受群臣的分割,独制于四海之内,聪明的人不能欺诈,险恶浮躁的人不能施展谄媚的口才,奸邪也就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了。
虽然在封建社会里,广布耳目、设立情报机构是历朝历代的君主们所热衷的手段,但是其造成的惶惶局面,不能不说是这一体制所产生的消极结果。因此,领导在下放职权时,一定要把握一个“信”字,力求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决不掣肘于下属。这样一来,下属干起事来才有激情,才有魄力,也才能够放心、大胆地实施自己的想法。
当然,授权之后还是要有所“疑”的,只是这里的“疑”对事不对人,即对下属在某事件中的表现,工作的进展进行了解和监察,而用人不疑则指的是对其人品、能力,即下属固有的品质的不疑,其二者是并行不悖的。
在退让中行进
——曾国藩宁让权也不丢势
古人治世颇讲究“人治”,因此“人在政在,人去政空”是很普遍的事。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前人跌蹶,后人拾级”,就是讲事业有传人,但在古代却很少有人能够做得到。为什么?就是大多数人太看重名利,太舍不得放权了。而只有那些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却又“弓不拉满,势不使尽”的人,才是真正玩弄权势的高手。
然而,高处不胜寒,中国古代读书人玩政治,几乎没有一个能成功,无论是满腹经纶的孔子、韩非子,还是骁勇善战的韩信,都失意在权力场中。但惟独曾国藩是个例外。政治就是权力,不懂得运用权力的人肯定会成为权力的牺牲品。曾国藩是位权术大师,他从不揽权、专权,更谈不上窃权,但他却成为清代近300年来权力最大的汉臣。原因何在?关键在于他看透了权与势的密切关系:只要牢牢掌握了“势”,就不怕没有权力。所以曾国藩始终坚持一点:宁肯放权,也决不丢势。即便他人去楼空,他的势力也仍旧控制着清朝的大权。
曾国藩自道光十八年中进士踏上仕途后,就一直在官场中摸爬滚打,直到去世,他的主要精力,同其他封建官僚一样,都放在了处理复杂的官场关系上。对此,曾国藩感慨万千。咸丰七年,他因受不了各方掣肘的压力,恳请归乡守制。他上言道:“臣办理军务,处处与地方官相交涉。文武僚属,大率视臣为客,视本管上司为主。宾主既已歧视,呼应断难灵通。”事实上,曾国藩办理政务,碰上的都是一些与之为难者。刚开始办团练时,湖南巡抚骆秉章和布政使徐有壬、按察使陶思培就不买他的账,结果发生绿营兵围攻湘军,甚至攻入曾国藩团练大臣公馆的事件。如果不是曾国藩仓皇逃走,几乎惨死于乱兵之中。曾国藩要求骆秉章严肃处理肇事者,可骆秉章却不闻不问,最终迫使曾国藩离开长沙。
咸丰六年,曾国藩被困江西。太平天国石达开率部节节逼进,连克重镇,南昌、南康两地,岌岌可危。就在救兵不到、粮饷难继、外有强敌的困境中,最令曾国藩气愤的是,他的同乡且又与之共事过的江西巡抚陈启迈,此时却处处作对,不仅不输送粮饷,就连用地方一个人也不许。继任者文俊则排挤更甚,不供饷尚且不说,还使曾国藩的一支部队全军覆没,湘军骁将毕金科命丧疆场。官场互相倾轧、排挤的事实使曾国藩实在不堪忍受,于是萌生了“不欲得问世事”的念头。由于刘蓉等人的劝说,他才勉强坚持了下来。
当然官场之中的争斗只是一个小的方面,并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决定一个封建官僚荣辱生死的,是皇权。这一点,曾国藩到地方以后,体会愈来愈深刻,这使得他最终学会了如何在权力场中明哲保身。他编练湘军,手握一支强大的武装,虽然功勋赫赫,却也正犯了功高震主的忌讳。自他领兵之日起,清廷便一直对他很不放心,担心他力量太大,尾大不掉。许多年来,曾国藩一直带着兵部侍郎这个虚衔,用人、用兵、用饷,处处受制于人,无法施展拳脚。而清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方面让曾国藩苦苦支撑危局,保大清江山不倒,一方面又不能让他的势力发展太快,以致无法控制,重蹈历代亡国之祸。
经过几年的官宦生涯,曾国藩通过反省以前的种种得失,终于对权力的运用也有了一个更为清醒的认识。这一变化,是他由申韩之术向老庄之学的转变,也是由刚直向阴柔的转变。此后,他奉行的基本用权之道便是“大柔非柔,以屈求伸”,可谓得到了权变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