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月,蒋介石亲自下令:在北平将一个国民党海军上校执行枪决,一时之间轰动全国,他就是当时天津的接收大员刘乃沂。更令人瞠目的是,此案始终都与一个女人有关。
五子登科
抗战胜利了,面对全国各收复区不下4万亿元的日伪产业,国民党政府派出大批军政官员前往接收,一时间各种接收机关林立,仅平、津、沪、杭四地就有此类机关175个。这些接收大员们趁机大肆营私舞弊,贪污盗窃,纷纷“五子登科”(占房子、抢车子、夺金子、捞票子、玩婊子),接收沦为“劫搜”,致使民怨沸腾,正所谓:
“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全国各地舆论哗然,公开指责国民党政府的贪污腐败。蒋介石也发现接收工作存在“严重错误”,认为接收工作的混乱黑暗已贻笑中外,成为“政府最大之耻辱”。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国民党政府被迫决定对收复区接收处理敌伪物资工作进行一次“全面清查”。1946年7月底,“接收处理敌伪物资清查团”成立,清查团分七区十八组,于8月份赴各地。冀察热绥区接收处理工作清查团于同年8月18日下午6时抵津,以团长李嗣聪为首的一行八人,在津开始了为期两周的清查工作。这期间,该团共查获三起大案,其中数额最大、在全国最有影响的就是“刘乃沂贪污案”。
诱捕刘乃沂
清查团在北平时,就屡次接到有关刘乃沂舞弊的密告信,来津后又收到十余封检举信,信中称:
“刘乃沂趁接收之机,扣留天津日人小莳洋行及盛贸易公司巨量物资,匿不呈报;且盗卖钢铁50余吨、白糖数十吨,价值在数千元,均饱私囊。”清查团分头暗中调查,经过近10天的缜密暗查,终于查出刘乃沂确有贪污巨额敌产的嫌疑。该团遂函请北平行辕转令天津军事机关协助办理。26日,北平行辕乃令行辕驻津高级参谋卢济清,会同九十四军军长、警备司令部司令牟兼,宪兵第二十团团长曾家琳协助缉拿刘乃沂。27日下午,卢济清亲自给刘乃沂打电话,约刘到兴安路临时参议会议事。放下电话,卢济清又调动兵力,在临参会院内布置20人,专门对付刘的卫兵及司机;客厅埋伏五名干练的士兵,任务是活捉刘乃沂。网已全面张开,只等刘乃沂这条大鱼了。
下午4时许,刘乃沂的汽车缓缓驶入临时参议会院内,宪兵第二十团团长曾家琳走上前来,与刚下汽车的刘乃沂热烈握手,略加寒暄后,二人携手走进会议厅,而刘的三名卫兵却被客气地挡在门外。
穿过会议厅往左一拐,就来到了客厅门前,曾家琳往前跨一步推开大门,伸右手说:“刘上校,您请!”刘乃沂刚一迈进大门,两只胳膊即被门两边埋伏的卫兵“嘎吱”一声扭到背后,一名士兵飞快地缴获了他腰间的手枪,此刻刘乃沂并没有挣扎,只是问曾家琳:“你们准备把我怎样?”曾家琳答道:“你在接收敌伪产业中有贪污嫌疑,我们只是把你请来调查调查,希望你能配合。至于怎样处置,还要看调查的结果。”
等士兵将刘乃沂押回大院时,院内也已结束战斗,三名卫兵及一名司机均被缴械押上了车。曾家琳将刘乃沂送上车后,遂令士兵分乘三辆吉普车,连同刘所乘的汽车,一并押回宪兵第二十团团本部看管。
祸起金红
刘乃沂,时年43岁,葫芦岛海军学校毕业后,便在海军任上尉连长,后来东北系的海军投效中央,他便一帆风顺,做了海军教导总队的大队长。在此期间,他曾兼任选雷业务,赚了一大笔钱。
嗣后,因为人事摩擦,1944年年初曾被调往军政部。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又调回海军服务,以华北区海军专员办公处平津分处主任的身份,进驻天津,担任接收海军敌伪产业的工作。他的脾气极为暴躁,而且好女色,他与元配刘氏在辽阳结婚,感情不和,续娶尚氏(名尚树贤),元配气得发疯了,不久便失踪,他遂将尚氏扶正。第三个太太葛氏(名葛树英)是杭州人,在南京成婚。刘乃沂来津后时常出入舞厅、旅馆、酒吧,所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与凤凰舞厅的舞女金红(本名陆红英)相识,金红是当时津门红极一时的名舞星,是有名的交际花,与许多政界、军界的要人都有来往。刘乃沂来之前,她一直与一个姓苏的议员来往密切,刘一出现,金红便马上又投入到他的怀抱,因刘每次请她跳舞都是一掷千金,而且刘身为接收大员,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刘曾向金红夸下海口:“你如果跟了我,天津、塘沽的任何东西,你只要想要,那它就是你的了,我封你为接收夫人!”刘乃沂遂以20万元纳金红为小妾,并赠以一盒金银首饰,金红也改名为吴新芝,挑了第一区上海路临河里10号的一幢小楼为他们的新房。婚后,金红与刘乃沂形影不离,不论是公事、家事她都要横加干预。在接收时,金红是见汽车要汽车,见房子要房子,见金子要金子;她还不断地挑拨刘乃沂与尚氏的关系,一次竟扣了刘乃沂一星期,不让其回家见尚氏,直至尚氏找上门来,并与金红大打出手。
此外,她还倚仗刘的势力,在政界、军界的要员们面前耍态度,动辄大声呵斥,大发接收夫人的脾气。
一次,在公开场合,她竟指着曾将其捧红的苏议员的鼻子说:“我这朵鲜花险些插在你这堆狗粪上!”气得苏议员浑身发抖,心脏病发作,当时就昏死过去。后虽经及时抢救保住性命,但也只能卧床休养,因无颜见人而闭门谢客,嘴里总是念叨着:“我一定要出这口恶气!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小贱人!”
机会终于来了。当听说清查团抵达北平后,苏议员一轱辘就从床上下了地,吩咐人赶快请几位知交过来吃饭。席间,他说:“明人不做暗事,我今天将诸位请来,就是想告诉大家,我要检举刘乃沂的贪污行为!刘乃沂贪污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清查团要的是详尽的事实与铁一般的证据。各位都知道我已卧床半载有余,孤陋寡闻,搜集事实与证据的事,还得仰仗诸位呀!”话音未落,其中的一个说道:“我也是接收委员,这里的内幕我清楚!”另一个说道:“我手里这方面的材料有得是!”其他的人也一致表示:“这不仅是你的事,也是我们的事!”
两日后,刘乃沂的贪污事实与证据均已搜集齐备,经苏议员整理,每人起草了一封检举信,分别署名为“知情人”、“效忠党国的战士”、“为民请命者”等,共计六封检举信,一并存于苏议员处。
一切准备就绪,专等清查团来津。但两天后,苏议员就耐不住性子了,他拿出两封证据最为详实的检举信交给儿子,令他乘快车火速赶往北平投递。清查团抵津后,苏议员又令其子将所余信件投进检举箱。随后,苏议员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用这六颗重型炸弹将刘乃沂送上天!”
封门!家
清查团将刘乃沂诱捕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同军、警、宪,处理局及海关等40余人分四组,分赴第一区北平道海军专员办公处及刘乃沂的三处寓所清查。
第一组清查的是第一区迪化道118号,这是刘乃沂的公馆,住着刘的夫人尚氏及二姨太葛氏。清查组在此发现保险柜一个,但因不知密码无法开启,遂打电话通知将刘乃沂押来。刘一进门,尚氏、葛氏及孩子就哭着扑了过来,均被宪兵挡回。清查组指着尚氏问:“她是你的夫人吗?”刘答道:“是。”清查组又指着葛氏问:“她是谁?”刘答道:“是小姨子,不,是朋友的妻子,她是客人。”这时一个10来岁的女孩一边搂着葛氏大腿一边问:“妈妈,爸爸怎么啦?”清查组听后问:“这个孩子不是喊你爸爸吗?”刘答:“这孩子小,见人就喊爸爸!”刘说完也觉得不对劲,额头上已沁出汗来,昔日的八面威风已荡然无存。刘乃沂打开保险柜,内有:金镯7只、美金1000元、赤金17两,养珠一袋重4斤余。问及东西来源时,刘说:“系日常生活积累。”第二组清查的是第六区琼州道11号,也是刘乃沂的寓所,该处住有刘的侄子及侄媳。在大保险柜中查获:金条8根(每根重10两)、养珠两包(一包重约40两,一包重二斤八两)、珊瑚寿星一座(约高1尺余)、美金9000元、西口皮筒86件。
第三组清查的是四平道海军办公处,是刘乃沂的办公地点。为检查方便起见,又将刘乃沂押至该处,即令打开各室大门及箱柜等。清查组当即查获:保险柜一个,内有养珠一大包均拇指大,均重4斤余,并有皮筒50余件。查阅文件时,发现有日人小莳洋行、太田洋行、中户川孝造(中裕洋行)等房地契多份,刘乃沂购置两辆新汽车的单据。此外,还发现河北堤头辛庄公义欣煤厂于本年6月6日致刘乃沂的公函中称,在刘乃沂处存有三角铁、元铁等共计55吨。又查阅刘的日记本,内载有6个保险柜的密码,现已查出3个,尚有3个没有查获。清查组遂讯问其他保险柜的下落,刘乃沂坚称只有3个保险柜。但经清查人员仔细搜查,发现刘的办公室后面有一间密室,刘诡称:“这间密室是别人的,我没有钥匙”。当由清查人员将密室撬开,遂发现一个保险柜,并按日记本上所载密码顺利开启,证明这就是刘的第四个保险柜!内藏新皮筒50余件。刘推说这是朋友寄存的,但问及朋友姓名时,他却支吾着答不上来。
第四组清查的是第一区上海路临河里10号,这里住的就是刘的小妾金红。清查组在该处查获东西最多,有汽车两辆,后院仓库里满满一仓库的东西,一时难以清点清楚,大致有钢铁、白糖及部分军用物资。并在金红的卧房中获保险柜一个,经刘确认,这就是第五只保险柜,其中仅养珠一项计有1万余粒,价值在3000万元以上。此刻,刘乃沂表现得仍十分狡猾,诡称金红与他仅为同居关系。当从保险柜中取出其二人的婚书时,刘又说:“这证书不过是骗她而已,我怎么能娶一个婊子做老婆呢?”金红闻听此言顿时暴跳如雷:“我要是婊子,你就是婊子养的!明天我就找别的男人去!”临行时刘对管家说:“我此一去凶多吉少,她疯了,你们要看住她!”岂料,胆大包天的金红竟令人在次日凌晨4时将仓库的物资偷偷运出,竟欲盗卖,当场被宪兵扣留。
次日清晨,清查团又清查了东光大楼海军军官宿舍,并起获大量物资。清查团从27日下午6时至晚12时,28日晨9时至下午2时,在各处共查获刘公馆3处、汽车两辆、黄金2000余两、美金1万元、养珠1万余粒、皮筒150余件、赤金镯12只、金表3只,其他物资还有洋灰、白糖、钢铁等。经查其接收日人小莳洋行、太田洋行及中裕洋行的物资也未呈报。刘乃沂藏匿物资总价值在10亿元以上。
28日晚,清查团及各到场机关人员,共同将物资清点后,由津海关加贴封条,仍置放原处,并由警察局派警驻守。清查团对刘乃沂贪污舞弊一案,业已证据确凿,并将清查经过呈报国防部查照。
解送北平
29日,清查团奉命将刘乃沂押赴北平行辕。闻知此消息后,刘乃沂脸色一片黯淡,在征得清查团团长李嗣聪的同意后,他给其直接上司海军总部教导总队队长唐静海打了一个电话,其内容大致为:今天因有要事,须随清查团赴北平行辕,请速派员接替天津的工作。最后,他用哀伤的语调说:“非常感谢您对我多年的栽培与提携,学生如有辜负,请您海涵。”随后,他又要求再见一见夫人尚氏,在遭到拒绝后,他又提出写一封信,得到允许。信的内容为嘱咐妻子他不在的时候要保重身体,要担起支撑家庭的重任。在得暇时可以赴北平一行,一来探视他,二来顺便探望一下唐静海总队长及在北平的各位故交。其用意无非要唐静海及尚氏在北平多方疏通活动,为其开脱罪责。
正午12时,宪兵将刘乃沂押出,乘吉普车至火车站,转乘特快专列,于下午2时半抵达北平火车站,下车后,即改乘汽车径自押往北平行辕以待审讯。
28日、29日、30日的《大公报》等全国各报刊纷纷连续报道了这一事件,在全国引起了轰动。
刘乃沂被押赴北平后,即由北平行辕军法处承审,审判长是甘沛泽。刘乃沂供出了其日记本上记载的第六个保险箱。9月2日晚6时半,清查团荣照委员由平返津,3日晨会同行辕联络参谋张振彝、宪兵二十团团长曾家琳及警察局局长李汉元,再次前往四平道刘的办公处。走进密室,取下悬挂于墙上的一面大镜子,六个红色数字按钮立刻呈现在眼前。按照密码,曾家琳按动按钮,墙面立刻出现一道缝隙,而且缝隙在不断地向两边扩展,最后形成一个高1.5米、宽近1米的大门,曾家琳等鱼贯而入。打开电灯,人们都被惊呆了,这第六只保险柜原来是一个近10平方米的仓库!里面藏有500箱鸦片、300箱西药及大量的黄金和美金。清查人员经清点后加封。翌日,由荣照等全部解送北平。
刘乃沂被押往北平的第二天即31日,尚氏即携带长子刘佩赴北平打探消息。当找到唐静海家时,即见唐家门口停了两辆吉普车,尚氏刚要上前探问,却见十几个宪兵押着唐静海出来,推上车,两辆吉普车飞驶而去。第二天据报载唐静海因涉嫌刘乃沂案已被拘捕。尚氏在北平四处活动用钱无数,但均被告知此案毫无希望,甚至连想见刘乃沂一面的请求也被驳回。有关系亲密的人告诉尚氏:“你不要再浪费金钱和时间了,这案子由蒋委员长亲自审理,谁也说不上话的,你就听天由命吧!”
1947年1月12日,蒋介石接到关于刘乃沂案的报告,当即召见担任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副局长代理局务毛人凤,毛向蒋介石报告该案,并说这是七个清查团中办的最大一案。为了改变国民党政府“只拍苍蝇不打老虎”的形象,也为了削弱东北系的势力,蒋介石当即作出“刘乃沂处死刑,唐静海督导不力,令其引咎辞职”的批示。
命丧天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