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亮是个自由撰稿人,平时除了趴在键盘上码字,就是到离住所不远的小河边散步。这天晚上,他散步回来,突然感到双腿奇痒,借着灯光一看,两个小腿上被蚊子叮咬了很多红点。罗维亮的皮肤不太好,被蚊虫叮咬后容易过敏,没办法,他只好到了附近的小药铺,买了一瓶清凉油,抹在被叮咬处,这才打开电脑,开始几个小时的文字游戏。也许是清凉油真的起作用了,罗维亮感觉双腿间凉飕飕的,很是舒服。
罗维亮的一部长篇小说刚好写到高潮处,但写着写着却卡壳了,他设计了好几种方案,发现都没脱出别人的套路。他只好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但灵感不知在哪里蛰伏着,千呼万唤就是不愿出来。罗维亮只好关了电脑,躺到床上把小说的情节过滤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罗维亮忽然听到手机响了,接通一听,却是个陌生的女人。女人说她知道罗维亮的小说写到高潮时卡壳了,想给他讲讲自己的故事,或许有用。罗维亮吃了一惊。自己的小说在写完前是不随便给别人看的,这个人是谁?她怎么知道我小说的情节?
没等罗维亮发问,那个人已经开始讲她的故事了。罗维亮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但听着听着就入了迷。这个女人的故事虽然是小时候的事情,但正好为自己小说现在的发展做了铺垫。罗维亮欣喜异常,待女人讲完,马上起身想去接着写作,却发现竟是一个梦。幸好,梦里的内容他记得清清楚楚,打开电脑,灵感如决堤的河水,一泻千里。
从这以后,只要小说写到卡壳的地方,那个女人就会出现在罗维亮的梦里,给他不厌其烦地讲故事。而这些故事,在他的小说里都能用得上。
又是一个晚上来临了,罗维亮在腿上抹了点清凉油,想出去散步。忽然,他发现,这瓶小小的清凉油,他用了接近一个月,竟然和刚买时一样,一滴不少的样子。罗维亮歪着头看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干脆瓶口往下,一滴不剩地全部倒了出来,然后看着那个小瓶子。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瓶子里的清凉油竟又自己满了。
罗维亮只觉得头皮发麻,看了一会,突然打开窗子,把清凉油瓶扔了出去。
这下,罗维亮散步的兴致也没有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刚才发生的事。忽然,他瞪大眼睛看着电脑旁边,那个被他刚刚扔出去的清凉油瓶子,竟自己回来了。
这时,罗维亮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又是那个女人。只不过,这次不是在梦里。
“你到底是谁啊?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招你惹你了?”
对于罗维亮的一连串反问,那个女人只报以“咯咯”的笑声。笑够了,她才说:“我叫薄荷,记住,那个清凉油瓶子千万别再扔了。”说完,就挂了电话。罗维亮生气地回拨回去,系统却提示是个空号。
罗维亮越想越蹊跷,他拿过那个小瓶子左看右看,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但第六感觉告诉他,这个小瓶子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他拿着小瓶子千里迢迢来到那个生产厂家,终于打听到这个厂子所有的原料都是在凤鸣山进的货。
罗维亮租了一辆摩的,一个小时后,来到一座大山前,罗维亮的鼻孔里立即钻满了薄荷的清香。他来到一个山村前,看到几个老年妇女正在大街上聊天,就走过去问道:“大娘,你们这里有没有叫薄荷的人?”一个妇女抬起头,说:“有。”罗维亮喜出望外,忙问她家在那里,另一个妇女却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个薄荷?我们这里可有五六个叫薄荷的。”罗维亮想了想说:“应该二十几岁,有文化,经常去山上采薄荷。”几个妇女相互看了一样,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那是老张家的薄荷。虽然大学没念完,但还是算最有文化的薄荷。”罗维亮刚想问老张家在哪里,一个妇女指着村口说:“那不来了。就是她。”罗维亮抬头一看,一位虽穿着朴实但浑身透着高雅气息的姑娘走了过来。
“薄荷,有人找你。”
薄荷站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薄荷惊叫道:“罗维亮?是你吗?”罗维亮也高兴地喊道:“张娅欣?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来进货吗?”张娅欣问。
罗维亮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笑着说:“老同学来了,就不让到家里喝杯水?”张娅欣笑着说:“走啊,我家就在不远处。”说着,头前带路,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来到一处庭院前。
喝了几杯茶,罗维亮才把这次来的原因说了一遍。张娅欣不信,说:“我看你是写小说走火入魔了。”罗维亮说:“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我没必要跑一千多里地来撒谎。你看,这是根据梦中那人讲的故事写的。”说着,罗维亮拿出一叠打印纸,交到张娅欣的手里。张娅欣虽不信,但出于礼貌,还是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惊奇地说:“这些事都是我小时候的故事,你怎么会知道?你偷看过我的日记?”罗维亮说:“拜托,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日记?我是孙猴子啊?”张娅欣点点头:“是啊,你也没有机会啊。可这些事真是我小时候的故事。不信你看,我的脖子上还有当时被狗咬的伤疤,当时差点咽了气。”罗维亮说:“这还不算奇,你看这瓶清凉油,永远都用不完。”说着,罗维亮掏出那个小瓶子就要表演,被张娅欣制止了:“这回我明白了。好了,我信了。”说完,红着脸出去了,弄得罗维亮一头雾水。
一会儿,张娅欣还没有回来,却进来了一对老夫妇,是张娅欣的父母。当他们听完了罗维亮的叙述,张娅欣的父亲叹了口气,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很古老的传说,如果未婚的少女在采薄荷时不慎扎破了手指,那么,沾了她血的那片叶子就附上了她的一部分魂魄。而那片叶子经过加工成药,就不知去了哪里。如果这瓶药到了有情人的手里,就会变成永远都用不完的药。而那个男子如果能参透里面的玄机找到这个女子,他们就是世上最完美的结合。”说到这里,老人笑了笑说:“不过,这都是传说,不足为信,不足为信啊。”
也许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罗维亮问:“那娅欣现在去哪里了。”
“应该是在后山的薄荷园里。那件事以后,她除了吃饭睡觉,都是在园子里不出来。”
老人说的那件事罗维亮知道。那年暑假,同班同学张娅欣想打工挣点学费,没想到被人贩子拐卖到了一个穷山沟里,罗维亮当时也在场,无意中记下了带张娅欣走的那个男人。几天以后,张娅欣失踪了,作为班长的罗维亮发动同学们四处寻找,他就一天天等在人才市场,终于等到了那个男人。罗维亮报了警,那个人贩子带着罗维亮和警察,连夜来到那个山沟里,把张娅欣救了出来。当时,罗维亮第一个冲进屋里,看到张娅欣被一丝不挂地绑在床腿上,赶紧扯下床上的单子,把张娅欣围了起来。张娅欣被救后,说什么也不再回学校,于是就办了退学手续。
想到这里的时候,罗维亮已经看到了张娅欣,她正蹲在地上,用力地拔地上的杂草。
“爸爸把那个传说告诉你了?”见罗维亮站在身后,张娅欣头也不抬地说。
“对。”
“那你还不走?”
“走?”罗维亮蹲下身,“走是得走,不过,我要带着你一起走。”
张娅欣抬起头,木然地望着罗维亮。
“算了吧,别哄我了。我的身子是脏的,我不配。你走吧,能见到老同学我已经很知足了。”
罗维亮搬过张娅欣的肩头,深情地说:“你知道那次我为什么发疯似地找你?就是因为我早就爱上了你。但还没等我向你表白,你就消失了。这次,能找到你是天意,我不会再放弃了。”
张娅欣摇摇头,说:“这不是理由。再说,我再也不是原来的我了。”
“至少,在我眼里是。”罗维亮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张娅欣问他笑什么,罗维亮说:“我看见过你的隐私,所以我要负责到底。”
本来,罗维亮是想开句玩笑的,但张娅欣没有笑,而是放声大哭。罗维亮一把把他揽过来,一滴滴吻干了张娅欣的泪水。
这时,张娅欣突然低下头,裸露的小腿上有一只虫子在咬她。罗维亮把虫子打掉,看到那个咬痕已经发红了,就顺手掏出那个小瓶子,拧开盖子,把药水滴在张娅欣被咬伤的地方。张娅欣说:“坏了。”罗维亮忙问哪里坏了,张娅欣红着脸说:“爸爸还没有讲完,其实,那个传说的结尾是这样的:如果那个男人用这瓶附上少女魂魄的药水帮少女涂在身上,那少女再不愿意也要答应男人的求婚了。”
张娅欣说完,羞地跑出去老远,然后回过头,一脸坏笑地说:“不过,这个结尾是我刚想起来的。”说完,笑着跑了。
罗维亮没有去追。他知道,满山的薄荷可以作证,他和张娅欣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