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在苏老爷子这里同样如此。
他对孙女疼的厉害,从小就带在身边,到哪儿都带着,认识了这一辈的许多老人,在这些老人当中人缘也极好。
可对于苏泽平,他则要严厉的多,那个时代可没有不能体罚的说法,老师家长给孩子罚跪那是家常便饭,孩子调皮别说打手心了,经常拎着鸡毛掸子满院子乱窜,苏泽平也是这么被苏老爷子打过来的。
他小时候倒不那么调皮,但学习成绩老是上不去,老爷子年轻时候一心扑在事业上,并没有多少耐心,苏泽平挨打大多时候都是为了学习。
可能是小时候打的多了,他对于学习越发的没兴趣,老爷子见他实在朽木不可雕,也就不把心力放在他身上,一心闯事业。
后来苏瑾出生,可能是第一个孙子辈的缘故,苏老爷子欢喜的不行,苏母因心脏病,不再冒险生第二胎,苏家继承人就只有苏瑾了,老爷子时时刻刻的把她带在身边,一回来就拿着她两只小脚丫子猛亲,喊着:“我的大孙子哎!”
苏瑾倒也争气,从小就聪明伶俐,展现出不同于同龄孩子的聪慧稳重,把老爷子稀罕的,全心全意培养苏瑾去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打过,苏泽平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在外人面前被老爷子打,一下子就打懵了,眼睛通红,竟委屈的要哭出来似的,呼哧呼哧地站起身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接着车子消失在下面的杉树林里。
老爷子打完那一巴掌之后心里不是不悔的,实在是刚刚气急了,他倒不觉的打苏泽平有什么不对,只是不能在外人面前打他,毕竟他是个大男人,男人有多好面子,他自己知道。
他疲惫地挥挥手,刘医生和张妈对视一眼,连忙退下去,苏瑾扶着老爷子回房间。
苏泽平一坐上车就悲剧了,他的两只手现在都包的像个棒球棒,根本无法开车。
这里又是人烟稀少的别墅区,周围树木葱葱,靠近着景区,很少有出租车到这里来,可他这两只手。
想到刚刚所受到的屈辱,他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用受伤的手,踩下油门就飞奔而去。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这些天被他冷落的赵可娟母女,那里对他来说就像个温馨港湾,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作为男人的尊严和成就感,重振男性雄风。
他打着方向盘,往那边驶去。
他才走没有多久,战战兢兢的在厨房里烧菜不出来的余嫂终于炒好了几个菜,放在餐桌上,指了指了楼上,轻声问张妈:“张姐,要不要叫老爷下来吃饭?”
张妈道:“我去叫吧。”
大人不吃饭没事,阿瑾正是身体发育的时候,平时用脑也多,不吃饭怎么成。
她走到书房的门前,敲了敲门,耳朵贴在上面认真听了下,隐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爷爷,对不起,我错了!”
她心里一惊,连忙退下来,朝余嫂摆了摆手。
“哪里错了?”老爷子的声音依然那么平静。
苏瑾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该出言撩拨气爸爸,我应该更理智,更平静,用更迂回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而不是……”她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感情用事。”
苏老爷子见她这样子也十分心疼,同龄孩子里面还有几个人做的像她这样好的?又有几个人能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完全理智的行事?她能做到这样,已经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最让他失望的不是她,而是苏泽平。
他这个儿子,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是一点责任心一点担当都没有,实在是叫他失望。
他叹了口气,“你很好。如果你真能完全理智,一点感情都没有,我倒要怀疑自己的眼光,苏氏究竟能不能交给你了,那些在看着你的人也会多加掂量掂量你值不值得她们跟随,要知道,一个连自己父亲都能舍弃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你现在舍弃的是你父亲,下一个舍弃的就是他们。”
他严肃道:“做人要有所舍,有所得,但若是什么东西都能舍,还有谁敢跟着你,谁敢为你做事?你本来就是个厚道孩子,让你屏弃养了你近二十年的父亲,别说你做不到,除了天性凉薄的人,又有几人能面不改色地做到?”
苏瑾唇角勾了一下,却很快地消失,“爷爷,我还是错了。对于这件事,要么就直接忍到底,找准时机一次性解决,要么就干脆撕破脸,理智上我都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事到临头,我发现有些事我忍不了。”她抬起眼眸,看着老爷子的眼里蓄满泪水:“那太痛了,爷爷,那太痛了!”
她以为自己都快忘了父亲在她背后捅刀子时的心痛,可她从来不曾忘记,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起,或者说她已经麻木,不在乎那么一刀了。
老爷子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粗糙的大掌粗鲁地在她脸上左右各抹了一下,“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好好学习要紧,你放心,这个家以后是你的,谁都别想从你手上夺走!”
苏瑾摇摇头,“如果可以,真不愿意长大,永远在爷爷的庇护下多好,我也不要什么苏家,我还要去环球旅行呢!”说到后面,她已经笑了起来,蹲下~身抱着爷爷的腿,将脸埋没爷爷的膝盖上,“爷爷,您可要长命百岁,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她再也不想承受那种痛,那种抱着亲人冰冷的身体,再也捂不热的感觉,让她无数次从噩梦中哭醒,心中仿佛空了一块。
老爷子任孙女抱着腿,膝盖上的裤子已经被水浸湿,黏在腿上,带来一阵阵凉意。
他叹道:“等你长大了,我也就放心退休了,老了也享享你的清福!”
苏瑾抬头笑道:“那好,到时候我和爷爷一起去环球旅行,有好些地方再过几十年就要从地球上消失了,我们可要快点去,照些照片纪念下也好,以后骄傲地告诉你曾孙,我和爷爷都去过,让他羡慕嫉妒恨去吧!”
这话老爷子爱听,闻言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那我是要长命百岁,到时候你有了男朋友也别藏着掖着,带回家来给我看看,我给你参考参考!”
对于这个话题她是半点羞色都无,笑嘻嘻地说:“爷爷,那您可要失望了,孙女以后不嫁人,就算结婚也要招个赘婿回来,到时候您不嫌我烦就成!”
把老爷子逗得哈哈大乐,他哪里知道,这些都是苏瑾的真实想法。
一直在门口坐等动静的张妈听到老爷的笑声,她就知道警报暂时解除了,赶紧敲了敲门,等了没一会儿苏瑾就和老爷子从里面出来,两人面色都不错,她又去苏母房间敲门,苏母气的头有些痛,张妈有些担心她,将饭菜弄了一些给她端上来,然后才到餐厅去,坐在尾座和苏瑾、老爷子一块儿吃饭。
余嫂见没事了,也松了口气,回到厨房和另一位佣人自己吃晚饭。
苏父一到赵可娟所在的小区,就马上有人给她发了短信,她收到之后回了一句‘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就将收到的短信删了,又发了一条短信,‘孔雀安排的如何?’
那头很快回道:‘孔雀已经到位,正在接近目标,有什么需要指示’
苏瑾想了想,发了句‘见面说’,就将新手机里的短信全部删除。
饭桌上虽然只剩下老爷子和苏瑾两个人,却恢复了以往的温馨平和。
刚吃完饭,就听到门外门铃声响起,张妈起身道:“该是阿瑾的家教老师到了,我去开门。”
苏瑾正赤着脚,双腿盘起坐在沙发上,抱着玻璃碗吃餐后水果,听到张妈说话点了点头,放下玻璃碗,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又放下腿一边穿拖鞋,一边转头朝玄关看去。
待看到来人时,她十分惊讶地挑了下眉:“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