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会儿苏雪的半边脸已经肿的和猪脸一样,可见刚刚苏父有多怒有多狠,可她脸上的越重,苏瑾的心便越冷,因为这一巴掌是对着她挥来的。
“你……你……”苏父伸出食指指着苏瑾的鼻子,手抖的像铂金森患者,“你给我跪下!”
苏瑾越发诧异,简直不敢置信:“爸?您是怎么了?打了她不够还让她跪?您没事吧?”她惊慌地喊:“张妈!张妈!今天爸爸很不对劲,像是中邪了,快,快叫刘医生,不,直接叫救护车!”
“跪下!”苏父眼神已经怒道了极致,狂吼一声,“你给我跪下!”
“好的好的,您别气,小心气出病来,跪,马上跪!”苏瑾连忙小心翼翼地哄着苏父,手极为麻利地将苏雪胳膊一扭,只听苏雪凄厉地惨叫一声,接着噗通一声,跪在鹅卵石蒲城的石道上,苏雪疼的脸上一白,又是一声惨叫。
苏瑾淡定地收回脚,“爸,她跪了。”
苏父已经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抬起脚一脚向苏瑾踹去。
他忘了苏雪的手腕还在被苏瑾抓着。
苏瑾吓得往后一跳,手刚好带着苏雪向后一仰,苏父那一脚不偏不倚仿佛瞄准一般直直地踹到苏雪心心窝口,又重又狠。
苏瑾连忙放开手,眼唇惊呼:“天啊!爸,您到底做了什么?这个女孩和您有什么仇,您要如此对她?这……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是要坐牢的!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她又转头着急地喊道:“张妈!救护车还没到吗?”
张妈十分恭敬地走过来,“小姐,救护车很快就要到了。”
她急忙道:“快,快去扶爸爸进去休息,我看他病的不清!”
苏父此刻正盛怒之中,张妈哪里敢扶?这父女俩斗法,殃及池鱼啊。
花园里有来收拾宴会残局的工作人员,张妈连忙叫了两个年轻人过来,将苏父送到屋子里面去,这时候刘医生也到了,见苏父情绪起伏确实厉害,说:“没什么大问题,吃点镇静药物就可以了。”
苏父闻言挥着胳膊大叫道:“吃什么药?我没病!一点问题都没有!”说着哐当一声,一脚踹向前面的梨木茶几上,“我告诉你苏瑾,别再你老子面前耍花招,你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今天我还就认下小雪,必须认下小雪,让她认祖归宗!”
这样就是彻底撕破脸来说,苏瑾就是维护表面那层遮羞布都不行了,她脸色也沉了下来,直直地看向苏父。
久居上位,这些年来杀伐决断,苏瑾的气势全然不是一直养尊处优看着苏老爷子脸色办事的苏父能比的,竟让他心下惴惴,但下一秒更是勃然大怒,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老子还没死你就想当家是不是?我才是一家之主!”
苏瑾不知道赵可娟母女到底给父亲吃了什么药,让他变得如此陌生,她也是他疼着宠着长大的,十八年的父女之情不可能是假的,可到底是为什么,他能够为了那对母女打她耳光、抬脚踹她、骂她畜牲?
她这辈子做过最畜牲的事,就是没在苏雪母女害的她家破人亡之前,将她们弄死。甚至,她完全没有把这对母女放在心上过,即使再厌恶,也不觉得她们是同一个平行线上的人。
爷爷从小对她的教育就是未来苏氏继承人,相当于一家之主,即使后来和宁致远结婚,她接手苏氏,苏氏也依然是苏氏,宁氏只是宁氏,从来不曾混在一起。
眼前的父亲怒发冲冠,因愤怒而瞪起的眼睛显得格外大,脸涨得通红,哪里是她记忆中那个虽然没有什么主见担当,却也温和慈善的父亲?
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好似就是从今天,这对母女出现这个家之后,从此她的家就不再是她的家,她的父亲也不再是她的父亲。
她们是妖孽么,只要出现就能让别人家宅不宁,让原本慈善的父亲变得面目全非?
苏瑾背脊涌起一阵一阵的寒气,那寒气顺着背脊到胳膊,几乎要让她打冷颤。
她声音轻柔下来,语调也极其平缓,“爸,您一直是一家之主,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和妈妈的顶梁柱,您有什么事先平静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苏瑾的话让苏父心里舒坦不少,他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易怒,像是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被女儿打脸。
想到打脸,他刚刚平缓的怒气再度腾升起来,感觉自己这样发怒似乎镇住了这对母女,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一时间极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瞪起眼睛强硬道:“没什么慢慢说的,今天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他朝外喊道:“张妈,给小雪准备房间,今天就在这住下来!”
苏雪一把甩开张妈,哭着往里面跑,跑到苏父面前连忙往她身后躲,牵着他的衣角眼泪流个不停。
这一切简直比八点档狗血连续剧还要狗血,天雷滚滚,让苏瑾简直无语。
或许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你无法理解的神奇生物,她们的脑回路构成与正常人不一样。
正当苏瑾无语的时候,就听见一道熟悉而又严厉的声音:“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吵吵闹闹的在做什么?”
苏瑾闻声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撩拨了一下,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这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她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身材消瘦精神却很矍铄的老人,面容严肃地从楼上缓缓下来。
他穿着深灰色丝质睡衣,头发一丝不苟地背梳在脑后,只有些许的花白之色。
“爷爷。”苏瑾眼眶里立刻就蓄满了泪水,梦里无数次梦到爷爷,可都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清晰。
她缓缓走过去,眼泪顺着脸颊就掉了下来。
这一刻她多么痛恨自己不争气,眼眶里的泪水会模糊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老人面上的神情,她一直擦,一直擦,爷爷依然在。
“爷爷!”她又叫了一声,待摸到爷爷真切地站在她面前,她再也受不住扑倒爷爷怀里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爷爷去世时,她还沉浸在儿子去世的悲痛里,根本没有见到老爷子的最后一面,等她见到老爷子时,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种再也捂不热的冷就像是一根细密的丝线,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都勒的她心痛如绞。
子欲养而亲不待……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是一种你想到一次便更痛一次,却再没办法去弥合的伤口。
她趴在老爷子的怀里嚎啕大哭,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甚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哭成这样,哭道打嗝,最后浑身发麻,手脚冰凉。
这把老爷子和张妈吓坏了,幸亏房子的隔音效果不错,苏母已经睡了,不然看到不知道要怎么心疼。
要说在这家里,最疼苏瑾的不是苏母,而是苏老爷子,不然也不会在她十八岁,就将那么多的股份转到她名下。
老爷子见到宝贝孙女哭成这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拍着她的被连声哄到:“阿瑾不哭,谁欺负阿瑾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揍他!不哭。”
苏瑾只是抱着他一直哭。
到后面她也知道自己失态,可那种情绪的宣泄她完全控制不了,这些年她一个人过的实在太痛了!
苏父和苏雪也吓坏了。
苏父和大家一样,从小到大都没见这女儿哭过几次,平时冷静聪明的让人半点不用操心,都不像同龄孩子,就连传说中的叛逆期在她身上都找不到,此刻竟然哭成这样,哭声里的悲色就连他听了都心酸不已,不由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刚刚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才会吓着这孩子,毕竟她也是自己疼了十多年为之骄傲的女儿,虽然有时候她的优秀和老爷子对她的疼爱让他这个做老子的都嫉妒。
这样反省了一会儿,苏父脸上也露出讪讪的惭色。
苏雪没想到那个第一眼见到高贵美丽神圣不可侵犯,后来发现她其实恶毒又刻薄的姐姐居然如此会演戏,明明她才是被欺负被打的人,便宜姐姐却哭的如此真切,心机实在是太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