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王银娜哀怨地看着李云朋,“心里有你又奋啥用?眼看着我家家不像家,人不像人,我也将一无所有了。”李云朋心里一沉,工银娜说的最后一句,他还从没想过。是啊,王银娜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未来的日子她必须直面各种压力和困境,她能承受得住吗?
王银娜擦了一把泪,说:“我要和李长生离婚!”李云朋脱口而出:“就因为他出事啦?”“这还不够吗?”王银娜反问道,“他又不是英雄落难,我不该离他而去吗?他是谁呀?他是个混蛋!根本不把我当人。当初他为了能当上万达的老总,逼我出卖色相去巴结上司,我恨他你知道么?应该解脱了,如今不正是个好机会吗?听了这些,你不会认为我是个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人吧?”李云朋咧咧嘴,似笑非笑的,挺难看。王银娜长叹一声,说:“我也人老珠黄不值钱了,往后的日子我就自己过,我心里想着你,你一定要允许我想着你。人至中年了,这才明白,这么多年就真正爱过一个人。我不会再打扰你的,你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做官吧。”
王银娜长长的睫毛上挂了泪珠,王云朋心里一热,想用纸巾给她擦,王银娜一躲,泪珠扑扑洒落了下来。
王银娜站起来,说:“今晚上挺开心的,云朋,谢谢你!”她拉开门走了出去。李云朋急忙送了出来,走到黑洞洞院门前,王银娜忽然折冋身扑到了李云朋的怀里,热泪洒湿了李云朋的脖梗。
他们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王银娜松开胳膊,轻声地说:“我走了。”
李云朋站在门口看着王银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发觉脸上凉涔涔的,用手一抹,是泪。
防潮大坝投入正常施工后,技术处的工作量反倒小了许多,承建方具有很强的技术实力和严谨的工作作风,技术处稍加指导他们就能按照施工图纸操作到位,这一点令李云朋、周进和司欣颖等人非常欣慰。工作有条不紊了,技术处还能轮换休假,轮到司欣颖时,她在家里举办了一个小型酒会。
参加酒会的只有三个人,除了主人司欣颖,还有李云朋和骆宁。
司欣颖邀请这两位客人的时候,话语不详,他们并不清楚会有谁参加,等他们在龙化县城人才楼C座三门的客厅里相遇时,彼此都颇感意外。这是司欣颖的得意之作。一来她要借此体味李云朋是否依然对她存有一份真情,如果他爱她,他一定会表现得醋波荡漾;二来她想劝劝骆宁,听说他正在购买油并,要他多留个心眼儿,以免吃亏。她希望骆宁有出息,干大事业,但她也知道骆宁书生意气,在商海中还箅不七水手,只是刚刚学会呛水的旱鸭子。司欣颖心中对骆宁的怨恨已经消失了。她想,退一步说,我和骆宁还是同学,我不能让他糊甩糊涂地吃败仗,他一败涂地对我又有什么好呢?人家会指着他说:“看!这个就是当年司欣颖爱过的男人!”
两个男人很友好,很客气。他们之间要说的话比和女主人的话还要多。李云朋一连说了好几个感谢,说得骆宁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司欣颖有些发蒙,原以为他们会尴尬,气氛会紧张,但她估计错了,这样的情形只有女人们之问才可能发生,男人和女人是两种不同的动物。
司欣颖不卨兴地说:“我花钱请客倒没听到半个谢字,你们两个倒你感谢他,他说没关系地说开了唱的是哪出啊?”李云朋说:“你不知道?骆宁是杨岚的救命恩人,我再说几遍感谢也不嫌多。”
“什么?”司欣颖愣,目光落在了骆宁的脸上。骆宁举起酒杯:“喝酒,喝酒!”硓然他想回避这件事。李云朋说:“是这么!叫事……”骆宁打断他:“我的热线是讲职业道德的……”李云朋说:“所以呀,我没让你说,我来说吧,反正事情过去这些天,没啥顾忌的。”
司欣颖听完了李云朋的讲述,沉吟着,又嘘叹了一阵。好一阵,他们都没说话。骆宁冷静地打量着司欣颖,因为他一直以为杨岚的自杀举动与李云朋和司欣颖的恋情有关。司欣颖打破了僵局,她向骆宁举起杯来,笑笑说:“没想到,咱海平还隐藏着活雷锋呢!向你学习,向你致敬!”骆宁面无表情地推起杯:“但愿像我这样的活雷锋越少越好。”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骆宁的脸也红了,他自知话有些过分,忙转移话题:“李市长、欣颖,我向你们汇报汇报近来我公司的工作情况吧!”骆宁前两天与金帝公司签下了合同,用一百万元买下了一口油井。金帝公司的熊老板告诉他,这口井西分之西的能出油,因为他眼下急需钱用,只得忍痛割爱了,否则一百万元不会出手的。熊老板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查到了国际石油报价信息,他边对骆讲解边说,眼下冗又开会了,石油输出国产量减少已成定局,国际原油价格一鱼在飙升,你买了井,就等于买了聚宝盆了。
骆宁不止一次地赴龙化湾看过那门井。他看的时候还能出油,他不懂石油勘探,侣他知道耳听是虚,眼见为实的道理。而且按合同规定,如果半年内不出油,乙方可以退回油井,甲方交还乙方百分之九十的购井款项,这样的条件已经够优惠的了。一个小时前,骆宁和熊老板双双在合同书上签了字,当熊老板将大红的公章印在洁白合同书七时,骆宁禁不住鼓起掌来。
听完骆宁的话,看着他踌躇满志的祌情,司欣颖劈头就问:“你给了他一百万?”
“给了,一百万。”骆宁说,“全部贷款,开工后估计两个月就能收回投资。”
“你糊涂!”司欣颖生气地说。
李云朋问:“骆宁,看来你走的这步棋很盲目啊,你应该找地质部门勘察一下嘛!”
骆宁依然自信地说:“机遇难得呀!勘察哪来得及呀,我还怕人家把油井卖给别人呢!”
因为市里开会,李云朋起身告辞。骆宁说油井已经开工了,他也要赶到海上去,二人同时走出了司欣颖住的别墅。
司欣颖守着满桌的狼藉发了好一会儿呆,李云朋没有留下来陪她,连骆宁也不愿再逗留片刻。似乎他俩来吃饭完全是出于礼节,而旦他们还不约而同地都带来了一篮包装精美的水果,为什么送吃的东丙?为了上她什么都留不下吗?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司欣颖预先设汁的轨道,最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听到了杨岚自杀的消息,而且出手相救她的竟然是骆宁。杨岚为什么要这样做?李云朋当然不会说出原因,伹司欣颖想,一定是因为令她沮丧的婚姻,因为李云朋的婚外恋。这样想着,就对杨岚寄予了一份同情和牵挂,就对李云朋的花心恨之入骨。她知道杨岚去了北京,是陶陶打电话街诉她的。杨岚出席了第!二次汗庭,结果还不知道,她没有和杨岚通话,尽管她俩不会心存芥蒂,但杨岚毕竞知道她爱着李云朋,这使她们在心灵沟通方面缺乏底气,她总觉得欠杨岚一些什么。
屋子空荡荡的,寂寞像寒露一样浸透了司欣颖的全身。她忽然想起了朱梅,她俩一块儿休的假,她很想让她过来陪自己住两天。朱梅挺可爱的,是那种既质朴又聪灵的可爱,她很想听她口无遮拦地说一些民间笑话,即使笑话里含有色情的成分,她也来者不拒,只要快乐就好。
她呼了朱梅。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骆宁的手机号码。她问:“是骆宁吗?”对方咯咯笑了,是朱梅回的电活,她明白了,朱梅和骆宁在海上。
朱梅说她在西海滩的油田平台上,跟着骆宁看新鲜来了,她说看出了一些蹊跷,骆宁可能受骗了。
如果不是朱梅提及,她倒把骆宁买油井那件事忘了,现在听朱梅说油井在西海滩,她一惊,因为前些天对拦潮大坝附近海域进行了全面考察,跟随考察的就有地质部门的技术人员,结果表明那里几乎没有石油储藏,处在附近的油井几乎都已报废了。
司欣颖说:“骆宁这个二汀五,人家明摆着耍他嘛!那是一口报废的油并,还能打出什么油来。”
朱梅笑着说:“欣颖姐,你跟骆宁结的什么缘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分也分了,到了关键时候,你还这么惦念他,好了,我把电话给他,你们俩谈吧!”
“别价!”司欣颖说,“我懒得跟他说!你这个毛了头,也不问问我找你做什么?”
朱梅听说司欣颖要她来别墅住,很高兴,要马上坐船回来。司欣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你在油井上等我吧。我去海上接你,顺便看油井了。
朱梅说:“主要是来看看油井,顺便接走我,对吧?”这个鬼了头!司欣颖心里想着,将手机关掉了。骆宁彻底绝望了。
司欣颖给他带来了一份资料,那是技术处考察西海滩的结论。
狢宁的额头渗出一排细汗来,因为他懂得海洋,资料显示这甩的海底岩层是丁型,而石油是不可能在这种类型的岩层下落脚的。
他有点晕了:“不可能,怎么可能,上次我亲眼看见油管里流油了。”
司欣颖说:“在这么大的井架下做点手脚很容易,小学二年级水平就成。”
机声隆隆,几名工人在忙碌着,一个领班跑过来说:“骆总,情况不妙啊,连钻几天了,没油啊!”
骆宁恼火地把手一挥:“不出油找我就出油啦?再去试试!”
领班也一挥手,那可是朝着井架上几名工人挥的,机器声戛然而止。骆宁愣住了。
领班说:“海底不出油,你就省点油吧,我把所有的机器都试过了,没戏。我看这事八成,不,十成是上当了,再钻下去也就等于石头上栽花,火山顶上找水。”
骆宁冲上去,一把拽住一个工人:“你原来给熊胖子十过,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那工人吓得脸色苍白:“不敢,不敢……”
“说,我给你做主,死胖子不敢把你咋的!”
工人说:“他骗你的,这里根本没油,如果有油他也不会出手啊!姓熊的吓唬我们,谁说出去就灭谁全家,骆总,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骆宁骂了一句粗话:“熊胖子,我操他妈!”司欣颖和朱梅对视了一下,想笑却没笑出来。钻井工作败下阵来,骆宁第一件事就是找熊老板算账。熊老板的石油开发公司在城东老区的一处民房里,牌子是铜的,很鲜光,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扎了一条漂亮的领带。当初他曾心怀疑虑地问过熊老板,为什么会在这里办公,熊老板一指那片老城区:“我把这一片都买下了,口后准备转向房地产开发,这间屋?就是临时指挥部。”
当时骆宁对熊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这才是干大事业的男子汉。而今天他又来到了这里,他要把这个自己敬佩过的人骂个狗血喷头,他要讨冋自己的那一百万,一分也不能少!他一脚把门踹开:“熊胖?你他妈给我出来!”屋子涌出滚滚的尘土,呛得他后退两步,不住地咳嗽。等他重新直起腰来时,发现门口站了老大娘,蒙着头巾,手里拿了把笤帚。
“小伙子,你找老熊啊?”大娘问。骆宁气呼呼地说:“我找他,我还要杀了他呢!”大娘说:“不用问,他又把你玩了吧?这两天老有人找,都是被他骗的,早知这样,我这房子也不能租给他!”“他去哪儿啦?”
“出国了,说是去加拿大玩玩,把房子也退了,这不我正打扫呢!”
路宁问:“这房子是他租的?他还跟我说把这片老房子都买下了呢!”
大娘说:“这话都信?怪不得你吃亏。”骆宁的绝塱升到了极点。原以为即使油井受骗了他还可以找到熊胖子;即使找不到熊胖子,他还有一片老房子,完全对以抵账。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将他的饯卷跑了,也许正搂着金发碧眼的女郎喝“人头马”呢!
“我操他妈!”骆宁又骂了一句,老太太吓了一跳,赶忙缩回身关上了门。骆卞站在那里,那块金光闪闪的铜牌晃得他睁不开眼,他发疯地冲过去将铜匾摘了下来,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
骆宁心里稍稍痛快了一些,他心里说:“你他妈在加拿大喝人头马,我在海平喝二锅头总可以吧!我边喝边咒你个王八蛋!”
半小时后,骆宁出现在海平大酒店的一张餐桌旁,他点了几个菜,七了一瓶“二锅头”,独自喝起来。
酒把胸中的愤怒稀释了,成了满腹愁肠,骆宁哭了。他心中骂自己弱智、蠢猪,泪水洒进了酒杯里,一半是酒,一半是眼泪,骆宁喝下去又生出许多感慨来,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啊?在酒店的那间小雅间里,骆宁从傍晚一直喝到九点多钟。此时,他特别渴望见到司欣颖。他打通了司欣颖家的电话,他哭诉着自己的遭遇,他知道自己对深爱的人才会这样,亳不掩饰地敞开自己的心扉,暴露自己的弱点。
司欣颖说:“骆宁,你哭什么呀?像个男子汉吗?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向公安部门报案,杳封姓熊的家产及其它财产,你还哭?没出息!”
骆宁真的哭出声来了,他知道,如果报案,他父亲骆振江肯定会知道。本来父亲就不赞成他经商,更不知道他贷款搞什么油井,一切都是背着父亲进行的,万一父亲知道了,决不会轻饶他的,更令他担心的是,弄不好老头儿会犯心脏病。骆宁还想冉倾诉什么,手机却没电了。眼皮沉沉的,是洒精的作用,他趴在桌上睡着了。这边龙海人才别墅里的同欣颖放下电话,宥一眼身边的朱梅。刚才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何她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欣颖姐,谁这么烦人啊?”
两欣颖说:“还有谁呀?你最喜欢的,眼下他正趴在海平大酒店的某张餐桌上呼呼人睡呢!”
朱梅说:“刚才一听他那声音就酒气熏天的,肯定喝多了。”
司欣颖笑了笑,弹了一下朱梅的脑门儿:“装傻充愣,穿帮了吧!”
朱梅有点不好意思,她试探着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司欣颖说:“什么我们我们的,他喝醉了活该,关我什么事啊!你去救他吧,这叫美女救英雄!”
朱梅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逗!欣颖姐,我有对象了,是李小双,我对骆宁就是有点崇拜,有点舍不下,其实他心里装着谁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
司欣颖没有来由地轻松许多,连她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她说:“我挺担心骆宁想不开,他心眼儿小。”朱梅一拉司欣颖:“那还等什么,咱们俩快走吧!”司欣颖开车拉着朱梅去了海平,来到大酒店,见几个服务员正在劝骆宁离开,骆宁在撒野:“你们不把我的油井弄出油来,我就不走!”
司欣颖走过去呵斥道:“闹什么闹?不嫌丢人啊?走,回家!”
朱梅赶忙扶住他。
骆宁的酒醒了大半,他被司欣颖震慑住了。他没想到司欣颖会来见他,这令他感动不巳。他服服帖帖地跟着司欣颖、朱梅止出店外。司欣颖让朱梅把骆宁扶上车,自己又折回去把饭费结了。
汽车开动,司欣颖问:“把你送冋家?”骆宁说:“我不回家,回公司。”
车在骆宁公司门门站下了,司欣颖说:“朱梅,你把你骆大哥送上楼吧,我在车里等你。”
骆宁却不动,说:“你也上来坐会儿吧!”朱梅说:“欣颖姐,你们老同学了,还客气个啥!”司欣颖只得下车,跟随他们上了楼。走进办公室,司欣颖说:“骆宁,你冼把脸,清醒清醒,要不然我们马上走!”
骆宁洗了脸,又端来水果、瓜子放在司欣颖和朱梅面前的茶几上:“吃,吃,多坐会儿。”
骆宁从办公桌上拿过与熊胖子签的合同书,交给司欣颖。赂宁说:“这个死胖子、害人精!刚才在酒店,老板跟我说熊胖子过去在海平开过小煤窑,走黑白两道,不过我不怕他,我骆宁也不是吃素的!我就是要跟他斗到底!”
司欣颖说:“酒劲又上来了啊,你去里屋睡觉,这事明天再说!”
司欣颖向朱梅递了个眼色,朱梅扶他进里屋去了。不一会儿,朱梅走了出来,笑嘻嘻地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怪了!”
司欣颖说:“你没给盖点东西?”朱梅说:“盖了条毛毯。”
司欣颖要走,朱梅说:“这么多水果不吃寸惜,大不了明天睡到晌午,反正不上班。”
二人又坐下来。朱梅说:“欣颖姐,你说怪不?你的话怎么就像圣旨似的,骆宁乖乖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