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雄被拉出去不久,刚毅便喝退了房里的所有官差,包括梁干事,只留下天赐和孙秀才,天赐见状不觉心里纳闷:这总办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这时,但见刚毅的脸色已经缓和不少,只见他转头看着天赐,忽地浅笑道:“想不到你倒是条爱抱打不平的汉子!这几天的事情本官都是知道的,说句掏心窝子话,我很赞赏!”
天赐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脑袋,轻声道:“大人见笑了,我只是个蛮汉,有时难免意气用事,不到处还望大人多包涵!”
刚毅呵呵笑道:“客气了不是,你不知道,本官最是欣赏一身正气的人,只可惜,如今的世道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说罢,轻声叹息。
刚毅这话倒说的不假,他虽说身在官场,有些事身不由已,但本身却是个正直之人,自然也是喜爱正直之士,另外呢,还有一桩心事,尚需倚重眼前这个天赐,虽然这天赐刚来才几天,刚毅却已然听到心腹的暗报,说他身手极为了得,武功深不可测.
原来,距这金矿约数十里处有一座大石粒子山,此山地势险要,三面环海,易守难攻,今年夏天之际,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流窜汉,竟去那山上集结成匪,据说已有数百之众,近段时间来,金矿附近据报时不时出现些陌生人,贼眉鼠眼的总往工地上东张西望,刚毅生怕是那群土匪在打金矿的主意,心里总像搁着块石头,毕竟他身为这里的总办,万一黄金被劫,自然是难辞其咎!
眼下,上天有眼,朱老汉把这武功高强的干儿子送来这里,刚毅又如何不暗自欢喜,又如何不想好言拉拢?
刚毅看着天赐,但见他体形雄壮,相貌刚强,一脸的正气,不觉越看越心宽,心里更是暗暗赞赏,忽地笑道:"你初来此地,生活还不是很习惯吧,呵呵."
天赐见这总办大人此刻突然如此和谒可亲起来,跟刚才宛若两人,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低头应道:"多谢大人,还好呢!"
刚毅又道:"你那老干爹可是本官的好朋友呢,也不知近况如何,要不,本官今日便放你一天假,回家去看看吧,呵呵!"
天赐被这突来的关怀给弄得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觉又是抓了抓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答好吧,觉得这样挺不好意思的,拒绝吧,又怕悖了他的面子.
刚毅见他愣在那里只顾抓着脑袋,还涨红了脸,不觉哈哈大笑:"看把你为难的,要不就再等等吧,反正再过几天工地也就放假过年了."
原来,此时已近腊月中旬,若按往年的规矩,这金矿都是腊月初便放假了,只是今年国库极为紧张,朝庭下令推延放假,刚毅也是没办法,只得让那些矿工冒着严寒继续掏金.
话说这刚毅刚说完话,忽地又转头望向一旁的孙秀才,叹息道:"你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一个好端端的秀才,不好好念书,偏偏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作啥?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那孙秀才抬起那双三角眼看了看刚毅,忽地说道:"禀大人,该,该念的书我都念过了,不过没用!"
刚毅听他一说,倒觉得奇怪,便问道:"该念的书你都念过?那又怎么会没用呢?"
孙秀才道:"我写不来八股文!"
刚毅听了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人人都说你酸,你倒自命清高起来,不错,当今科举时兴八股长篇,你既不写八股,自然无法入仕。哦,对了,方才你说该念的书都念过了?本官倒想听听你到底念了什么书!"
孙秀才道:"诗经,论语,史记,孟子,韩非子..."
正说着,刚毅忽地打断了他的话,奇道:"若照你所说,你倒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呢,学得挺杂的嘛!"
孙秀才又抬起三角眼看了一下刚毅,浅笑道:"不敢,唯兴趣使然!"
刚毅道:"等等!你说,你还学过韩非先生的法家之术?"
孙秀才道:"是!"
刚毅不由得又是定睛盯了这孙秀才一会,忽地问道:"你可知法家思想的精妙所在?"
孙秀才道:"知道!"
刚毅道:"好,你且说说!"
孙秀才应道:"“法”、“术”、“势”三者糅合为一."
刚毅听他所答,不觉心里暗暗称奇,想,看这孙秀才鼻青脸肿的一副落魄模样,倒还算是个饱学之士呢!当下,还是有些不信,便又问道:"那你可记得韩非先生的一篇名唤《说林》的著作?"
孙秀才道:"记得!"说着,便从头至尾将这篇文章通篇朗诵了一遍.
刚毅听罢,竟与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不由得对这孙秀才开始刮目相看起来,叹道:"本官委实想不到,在这蛮汉成群的金矿里,倒有你这般的文士!依你之才学,在这里实在是活得憋屈,要不,本官推荐你去作个幕僚吧!"
谁知这孙秀才又是干脆地回了一句:"不!"
刚毅听他这话,又见他这副模样,不觉有些哭笑不得,佯怒道:"本官可是出于一片爱才之心,才想推荐你,你,你倒好,是不是在这里挨打挨惯了,还舍不得走了?真个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