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村总担心,这一来,免不了要挡在蒙上眼睛的孩子前头,给抓个正着。
这可是赖不了的,只得认罚,而后,又由他开头来“点指人堂”。
不知怎的,久已忘却了的儿歌,此时竟一下子脱口而出:
点指“嘀笃”,
桃花毕目。
煎堆酿(米反),
秤钩搭肉,
搭到哪人去伏目。
正好点到了为头的小女孩……
后来,白村都玩得忘情了,不知道自己大小,同孩子们一道在草地上打滚、打跟头,弄得一身都绿了。
小女孩看到白村行李中有个画夹,好奇地问:“叔叔,你是画家么?”
白村说:“还会画几笔吧。”
“那给我们画个像。”仿佛是命令,口气俨然似晓风。
“大家都来,还是你一个?”
“大家都来吧。”小女孩很豁达地说。
“那--你们随意……滚到一起,我来画。”白村乐呵呵说。
“滚到一堆么?”
“是呀!”
当孩子们滚作一团时,白村一下子捕捉住了各自形态,整个构图就出来,几笔,全鲜蹦活跳的了。
“行了,你们玩去吧,我继续画。”他说。
“不用再滚了么?”小女孩问。
“不用了。”
“可人家画画得照着画的呀?”
“可我不用……就你留下来,我先把你画好,这就行了。”
小女孩凑过来,惊叹道:“哟,真快。”
白村先勾勒出了小女孩的面部,边画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成晓晓。”
“成功的成?”
“是呀,你一猜就猜中了,别的人,还会问是耳东陈,”
难怪,一个姓,一个家族,脸上,便有这个家族不少共同的特征,丹凤眼,小酒窝;白村的手不由得停下来了。
是呀,别说相貌,就是神态,都有几分是晓风的,活泼中不失端庄,长大,更是雍容典雅,纯粹中国古典式的美人。
画完这位小女孩后,周围几位,都只能多加几笔,再也画不下去了。
毕竟,这小女孩太凸出了,他无法从她的眼神,她的形态上把目光移开,只能把笔停在她身上了。
“叔叔,你怎么不画了?”
“叔叔累了。”
“画画也累么?”
“累的,得用心呀。”
“心也会累么?”
“心也会累,累得更厉害。”
“你说的不对,心是不该累的,因为心不能休息,心一休息,不跳了,人就没了。”小女孩忽地明白了什么,反驳白村。
这下子把白村问住了:“是呀,心是不能休息的……那,是我该休息一会了,让我好好休息一会,行吗?”
“行,休息好了,再画好了。”小女孩倒是很体贴,很善解人意。这一点,又太象晓风了。
白村靠着桥的石墩半坐着,触目是青山绿水、青杉翠竹,似乎整个天地都是绿泱泱的,眼睛先自获得了休养,变得明亮了起来,心呢,心似乎也渐渐有力地跳动起来,空气是这么地清醇,一样可以……养心,明目养心。
白村对小女孩说:“刚才,我听拖拉机上的人说,打这桥上过,便可以读好书,考上好学校,果真是这样的么?”
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对白村说:“是呀,这条桥可神啦。”
“怎么神呢?”
“哟,有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故事,你不知道么?”
“我是从外边来的,没听说过。”
“那我告诉你。”
就这样,白村在自己当年设计的这座桥上,听到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童话。
一个人在生时听到关于自己的童话的机会,不说亿万分之一,也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因为一个人一生的故事要沉殿,演化为童话,并成为童话中的主角,孩子们心中的偶象,每每要超过一生几倍的时间。更何况白村还不老,才四十出头,远没到成为童话人物的岁数,这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让他很为吃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