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诗集的扩散,几日以来,李宽这个名字在余杭城中也算是掀起了或大或小的一些波澜,面对着风格各异的诗词,大家的反应自然也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看法,赞叹不少,质疑的更多,渐渐的复杂起来。
心情最复杂的就是王蓉了,通过诗集王蓉还是看出些端倪,李宽看来淡泊,不像是心怀鬼胎之人。可是因为不看好李宽的前途,所以上次二叔几句话便把国公夫人气跑了,双方的联系就断了。
这让王蓉万分沮丧,她觉得自己和李宽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有关那诗集引起的舆论,到如今一直在变化着,对诗集的评价几乎到达巅峰,关于对李宽的好奇与议论,那段时间里也是最多的,然后……这舆论便飞快地降下来了。
这等舆论在市井中传播的热度毕竟有其时间性,对于诸多升斗小民来说,这些事情远没有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值得关注和迫切,随后,其它的东西就会渐渐的将这热度覆盖,生活本身是忙碌仓促的,当这些人提起那事的频率降下来,平日里能听到的有关这事的议论也就少了。
唐朝在文学到达了一个新巅峰,不但是著名诗人层出不穷,而且文化底蕴也是相当雄厚。贞观朝相当开明,言论也是比较自由,如同今天中午这般。王蓉在茶楼谈事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几名文人对诗集不太好的质疑之声,自然也是有的。
从刺史府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李宽拿出纸笔来,开始写下一些有关赈灾防疫的章程和条款。近些天以来,虽然关于这些问题已经想过了许多遍,真要把这样东西都写出来,也是颇为费力的。
主要是因为现代的赈灾方略与古代的赈灾方略有很大的不同,不能照搬。在许多的方面,比如说监督与制约力、事情处理的先后顺序,必须与唐朝实际情况结合起来,还要找人讨论一下经过调整一番之后才能放心的执行。当然在李宽编写的救灾条例中在许多方面是具有前瞻和远见,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这其中固然有疫情防治的许多方法,另一方面,也有如何去指挥、调配、管理这些灾民的结构和体系,这类的有关管理哲学,比不是李宽所擅长的东西。
作为一个现代人,想到某几个月里许多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的病死或饿死,多少也是有些难受的。他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当然李宽也知道,就是在现代社会,通讯和后勤十分强大的情况下,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所以灾民在第一时间就能得到救助。跟何况是在古代了,难度之大是可想而知的。
从白天一直到了晚上,李宽还在忙忙碌碌地写着,如诗又端着膳食进来,“老爷再不吃的话,晚膳又会凉了……”他才停了一下,胡乱地用着晚膳。
若是以往如诗不会在他聚精会神做事时打扰他,但现在已经很晚了,如诗才会这样提醒几句。当李宽用完晚膳之后又是全神贯注地写,如画拿了针线坐在房间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做起了女红,萧若芷也来看过一次,见他写得安静,便与如诗笑笑,离开了。
每到汛期总会有灾民过来,年景好一点就少,但总是有,若年景不好时灾民一多,城里总会紧张一段时间,让军队把守了城门,不许灾民入城,知刺史召集了富商商议,实际上便是发动捐款,大家七拼八凑放粥施饭。
李宽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将这些东西写完,用了早膳之后去到刺史府去找刘希文。对于李宽拿出来的东西,他其实还蛮感兴趣的,不过倒也没想过李宽的动作会是这样的快。
李宽的诗集和诗作中或许一些新奇有趣,还有那些未免离经叛道的观念,都是能让刘希文感到兴趣,但这些也都是些旁门小道。多数时候或许觉得李宽颇有才华,也会觉得他若真去管理某事必不负所望,但这些都是假设,未有得到过真正的证实。但这份东西拿出来之后,这看法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可是实实在在地地方政务。
尽管唐朝此时也有类似的赈灾防疫条陈,相比李宽写的这些东西在许多地方有很多不一样,比如说李宽所写多数是以稳定为主。要想尽一切办法稳住大局。而朝廷赈灾防疫条陈所写一旦有事情,就要依靠军队进行强行镇压,或者让灾民自生自灭等等等等,总之是以不伤及根本为主。等等差别还是蛮多的。
刘希文翻开那小册子认真地看了起来,随后神色变得凝重,待到看完,沉默许久,刘希文才让师爷去找来唐朝的赈灾条款,进行一一对比,随后逐条向李宽询问起来,李宽也就在旁边解释一番。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疫情这些东西,往往是从脏乱方面开始出现传播的,所以首先要尽量解决有关这方面的问题……”
“寻找开阔通风的地方,迅速搭起能够遮阳避雨的棚子,尽量保持章法,在周围选择合适的地点挖出坑道,如厕的地方要统一设置,不能让灾民随意方便。还要迅速调集生石灰运去灾区,在聚集点内外洒上、消毒,安排专人做宣传……”
“令外还需要单独开辟一个区域,只要有任何生病的,立刻送进去,分重病轻病区,一定要隔离好。我知道很多地方物质跟不上,所以这后面列了需要保证的先后顺序,清洁水源很重要……”
“只要能维持秩序,那么安排逐级的挑选官员,只要能找到清洁水源,洗洗手总行,安排人宣传朝廷的措施,有多少多少赈灾粮款要来了等等等等……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他们能拿到最低口粮的标准上,我朝大多数地方,应该还没到这个程度……”
李宽一边说着话,刘希文在那边频频点点头:“多数地方,赈灾粮还是有一定储备的,抠总能抠出一些来。”
“那就行,保证他们不饿死,每天能拿到一两碗粥,他们就不至于暴动,若是大灾再加上疫情,那就控制不了了,基本只能自生自灭,挡都挡不住……所以后面的一些人员管理和赈灾粮款安排分配的手段,简单的记录手法,寻找一些会识字算数的人,严格执行这几项程序,做出等级……劳动量应该不大,有了这些数据,事后要做追查也就简单了。当然,秋后算账那是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在第一时间做出最高效率的分配。”
“如果真有什么贪官,抓出几个典型,杀一儆百多杀几个没关系。用这个记录方法,每天或者几天安排一些信得过的人做查账,在后面已经写了几个查账的关键点,这些点上出问题的,视情节严重,杀短期内能钻了这个方法空子的人应该不多,哪怕钻了一些,问题也不大,我们必须保证,最高的利用效率……”
李宽侃侃而谈,流畅而从容,拿起毛笔画起了示意图,刘希文都在默默地看着,领会着思考着,没有说话。
“这个永济公果然是个怪才”,看着手中的救灾手册,刘希文自言自语到。这时候管家刘长富将一份礼品单递过来,随后笑了笑:“老爷,杨公隐居已数十年,一直不问世事,老爷觉得,杨公有可能帮助老爷?”
刘希文摇了摇头,停了片刻方才说话:“不管帮不帮本官,本官都是要去的,毕竟是本宫的授业恩师,以前没有打听到住在那里也就罢了,如今知道岂有不去之理……”
刘长富说道:“杨公,大隋的灭亡,使得杨公有了无颜见家乡父老之感。便在江宁隐居。直到如今。”
“……怕是以杨公心境,在有生之年……是不会再出山了。”刘希文想着,如此摇了摇头。
“老爷,听说杨公当年办事能力极强,近几年小人也听到一些说法,说是太上皇和皇上几次邀请杨公入朝参政,可是都被杨公以各种借口回绝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刘希文皱了皱眉:“此事听何人所说?”
“家中少爷曾与人议论此事,似是少爷本人的推测……”
“文鼎。”宋茂叹了口气,“不务正业,整日里只会瞎想……但无论是真是假,勿要与他人说起。”
“小人明白。”
刘希文坐着马车,携带着重礼前来拜访自己的授业恩师。
与余杭城里的大户相比,杨家的宅子不算大,富贵程度自然也比不上,但也能算是不错的富裕家庭了,前前后后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感觉充实,充满书香气与生活气的宅子,有一种让人觉得踏实的底蕴。但其实这个家里也有几名丫鬟与下人,养得起好几名仆人的家庭,在经济上总归还是不错的。
杨府的仆人一听有人来拜访自己的老爷,先将刘希文让进了门房,笑着说现在只有二位夫人在,老爷在不远的茶摊下棋,自己马上就去将老爷请回来。
刘希文忙说没有这个道理,杨公是自己授业恩师,理应自己去见恩师才对,说完就向仆人打听了茶摊位置,步行走了过去。
走了不远,刘希文就看见几个围在一起,过去一看刘希文大吃一惊,他万没有想到李宽正在和自己的恩师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