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谢老板。好久不见……”
“陈老板,最近可好?”
“今日宴会过后,一起去聚宝赌坊转转?”
“近日手风不顺哪,何况今日之事……”
“上次嘉定那笔货物之事,李兄仗义援手,感承高义……”
“份属同行,本应守望相助……”灯火之中,喧嚣热闹的声音,绿漪楼上人声汇集,距离今晚这场宴会还有一段时间,人群来往聚集,二楼之上,谢弦和谢家众人已经过来了一段时间,被安排入席的同时,也在一个个的应付着过来打招呼的商户,有合作关系的、没合作关系的,总之都不会无视谢家。
袁家作为这次会议的东道主,与各家各户的关系一向都比较不错,袁家也往往和谢家一起居中调停缓和各商户之间的利益纠纷,这段时间谢家人与袁家人碰面不少。“……嗯,这事你们都知道了……不会又传开了吧……”袁定方摇摇头,有些无奈笑笑。
“呵呵。”王仁景放低声音,压抑住笑,“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啧……”袁定方愣了愣,随后又翻了个白眼。随后沈云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袁兄的事情不怕人知了,如今余杭城谁不知道,袁兄小事糊涂,大事可不含糊,听说今晚回梦楼的……咳,老实说,大家是对手,我可就不祝你什么了,哈哈……”沈云笑着说道:“不过,袁兄这边虽然厉害,我们沈家可也有杀手锏的哦,无论谁先将红莲弄到手,你我可都得心服口服才是。”
袁定方笑道:“只是个黄毛丫头,沈兄要是有意,兄弟我就成人之美,将红莲让给沈兄了,不过沈兄要请兄弟喝桌花酒才是”。
“兄弟要感谢袁兄的成全,喝桌花酒这是自然”。两人都为人豁达,旁边的众人听了,也是大有好感。三人又寒暄几句,两人这才转身进去,王仁景笑着望望他们的背影,随后开始转而应付其他的一些熟人。
时间快要到的时候,诸人陆陆续续地落了座。绿漪楼二楼的空间宽敞,这次有资格过来的商户基本都有专属安排的坐席。袁家和谢家的众人各是一个大圆桌,而其余的商家,也都各自分配了一张圆桌坐下,有几个商户来人不多,但也不会安排拼桌,因为这次的宴会,要决定这次粮荒利益分配的问题,各家各户就都得有自己的位置才行。
袁家和谢家分别位于会场的两端,此时会场稍稍平静,有的人还在陆续到来,王仁景则过来分别打招呼,叮嘱一些话语。对着这样的利益分配,其实并非第一次了,大家原本心中都有个数。但这次与以往相比有个特殊性。那就是李宽岁的问题,这让大家都有些投鼠忌器。
旁人窃窃私语,注意着袁家人和谢家人情况的同时,人们也在相互打听着风向。落座之时,有人对沈云低声笑道:“看今日气氛,这次粮食买卖当无问题,这月余以来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他顿了顿,随后叹道:“终是世家厉害,几个月以前便智珠在握。我虽隐隐有所察觉,但并不清楚这事情发展,只怕是那信诚王要载个大跟头了……小小手段终究比不过真正世家门阀的厚积薄发,有了世家的底蕴,做起事情来才有底气。”
“问题不大。”沈云也朝周围望了望:“虽然在过一段时间,信诚王会知道些东西,但要全盘知道,可能行不高,而且……到那时也来不及了,如今这事既已发展至此,便安心看着吧……”
“今晚就把事情定下了,余杭城中就让那些小户继续和信诚王周旋着,咱们在周围几十个州县伸展拳脚。不过呢,事后每家都要拿出一部分钱来,给那些小户作为补偿……”谢弦声音太低,像是低喃,嘴角有一抹淡然闲适的笑意。
信诚王府中。灯影昏黄摇曳,时间如同凝滞一般的沉淀这片空间里,复杂的目光交织,似乎在将空气挤压向某个方向或是几近固定的结果,而随着这样的挤压感,李善的声音终于响起来:“殿下,你打算什么办……”
几乎所有人都在朝李宽这边注视着。杨廉微微皱眉。一旁李长栓低头沉默了。李宽坐在那儿只是微微偏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目光看来淡然、安静,当然,这时候显得有些冷寂。
“这事情要比预想复杂的多,也要难办的多,根据现在殿下所掌握的消息来来看,他们的胃口很大。老夫觉得殿下还是小心应付才好”杨廉说道。李宽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越来越严肃。其实从第一句话出口,李宽就大概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确实如此。”李宽摇了摇头,“看来不是保证赈灾粮道畅通,而是保证商道畅通。”
“商道?”李善疑惑起来。“殿下所说的商道,是怎么回事?”李宽道:“公浦觉得这次粮荒,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李善想了想:“所谓赈灾,说起来复杂,我等能做到的,也不过几点:只要能严肃吏治,令下头的贪官小吏不敢在赈灾粮环节上中饱私囊,粮食能发到灾民手上,事情也就做成了一小半,此后严控市价,令商户不得高价卖粮,有恶意哄抬粮价者,查一批抓一批杀一批,赈灾基本上就会有所起色。但这样一来,得罪的人自然也就不少了。”
他说完,李宽摇了摇头:“大部分的赈灾,说起来都是这样做的,但这一次情况太麻烦了。市面上,是你说的民众自发屯粮,背后哄抬的,背景深厚,参与的有袁家和谢家家,他们或者不会出面,只在背后当保护伞,你想要查、抓、杀,就很难。”
李善想了许久,问道:“殿下准备怎么做?”
“行政与商业得齐头并济,但行政得是主流。”李宽没有犹豫,“真正被饿死的,是那些已经没有任何家当的人,赈灾粮熬成粥以后施放,要救得也就是他们的命。”
“行政?学生没有明白”
李宽摇了摇头:“老实说,这些地方缺的粮没有想象的那么多,颗粒无收的现象是有,但更多的是因为大家都开始屯粮导致的粮价虚高,以前的粮价一斗不过几文钱,现在有的地方已经到了二百一斗,番了几十倍了,但市面上仍旧没有多少粮食流通,大家还在等着涨。”
“殿下想将粮食投到市场?”李善问道,但一开口,他也知道不可能了。
李宽摇了摇头:“本王手中才七十多万石的粮食,要救济的地方却有二十几个州县,人口过百万。这些东西投进去,那是水泡都翻不起一个的。就按照余杭的市价来说三十文一斗,我家都能全买下来,哪怕再番了十倍,以那些大家族富可敌国的财力,一口也就能吞了,一转手他们又能卖得更贵。所以我考虑的,先施行配给制,把粮价先稳定下来,不让它继续上涨,然后逐步向下压缩,同时依靠商业,先冲击的市场。”
“殿下什么叫做配给制”杨廉有些没有听懂。
“配给制在战时或物资匮乏条件下实行的一种体制。将官府手中的粮食定时定量定价的卖给百姓,说白了配给制主要靠行政命令推动”李宽解释道。
李善和杨廉都皱眉沉思。李宽继续说下去:“配给制要以信诚王府和余杭刺史府为主导。另外我们会游说一下大小地主、商家,只要家里有存粮的,我们会给他们说明白受灾区域的粮价,让他们适当的赚些钱财。这样的话会有许多的小地主都会愿意出一份力气,赚它一笔回来,同时我们也可以告诉他们,这是为国为民,万家生佛了。一旦虚高的粮价被压下,赈灾粮的发放,伸手干扰的也会进一步变少。接下来,再配合查、抓。整肃吏治,压迫市场。最后的预期,是希望可以将粮价压回每斗二十文以下,这也就是保证商道畅通意义所在了。”
李善眼前微微一亮:“学生觉得殿下这个办法或许能成事,这样一来我们手中的粮食将不止是七十多万石”。他想了想,“学生家中也有几亩田地,有些存粮……”
李宽道,“若是没有当地官府的支持,一切都是空谈。信诚王府的影响力暂时只能在本王封地附近,从整体上看只是缓解了一小部分。而且老实说,真要靠游说而不靠关系的,会被说动的多半是一些中小地方的地主,这些能全都加起来,能出五多万石就算不错了。谨凭这些是不法冲散整个囤积市场。真的家大业大的,以袁家和谢家为首。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关系渠道,这些人不会放弃这样发国难财的机会。”
“殿下,有些地方官和世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老夫想他们不拆台就是好事,看来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杨廉提醒道。李宽无奈地说:“杨老,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实在不行,本王只能杀人立威了”。
“殿下,杀人立威这件事情,对您来说也只能算是虎狼之药,稍有不慎必将会反噬自身的,如果有可能还是最好不要这样。”杨廉劝解李宽到。李善的神情才真正的严肃起来,他此时陡然明白,关于粮荒这件事,恐怕他想的过于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