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十里送客长亭,孔颖达和虞世南率领清流言官置酒送行李宽去封地。阴历四月还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虞世南望着旷野中一片凄凉,捻须苍凉地笑道:“殿下,是下官害了殿下您。”说完潸然泪下。
孔颖达黯然不语,喟然长叹道:“大地苍凉尚有回春之日,殿下还年轻,早晚能为国效力的,陛下到那时也会明白是非曲直。”
众人听了不禁暗暗叹息,李宽道:“此事不赖诸公,就是没有诸公的举荐,本王也是要前往封地的。这与诸公有何关系?”
虞世南正要再做言语,孔颖达已苦笑说道:“罢了,时也命也,我想是殿下该当有此一劫,善恶有报,天地有知,四时轮序,纵然雪遮穹庐终有春回之时。”
一个面目黎黑、精神矍烁的大臣上前一步道:“殿下,临别之际,下官别的也不说了,送与殿下一双谡屐,希望殿下能早去早归”
虞世南一看,户部尚书唐俭,不禁欣慰地一笑道:“殿下,唐大人这一番话真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听了唐俭的话,孔颖达不禁扼腕叹息,心道那有这样容易,自己的冒失行为,已经让皇上对李宽产生了心结,只怕是没有个三年五载的,是无法消除。
这些话他自不便说出,就在这时,一小队禁军护送着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车道近前,车帘一挑长孙皇后从车中下来。众人连忙上前施礼。
今日李宽前往封地,长孙皇后也想早早赶来相送,可是现在后宫事务全压在她的身上,草草地处理了一下便疾驰而来。
长孙皇后看着消瘦的李宽,深含歉意地道:“宽儿,本宫来迟一步了。”
李宽笑道:“娘娘,能前来与臣送行,以出乎臣的意料之外,何有来迟之说。”唐俭捧着杯来,感伤地道:“娘娘,殿下乃国之柱石,希望娘娘能够劝解劝解陛下,我等举荐殿下……”。李宽道:“唐大人,此时不赖陛下,更是不能说谁对谁错,若是真要说起来,只能说造物弄人罢了。”
风从亭中过,心中一片萧索。长孙皇后苦涩地一笑,举起杯来一饮而尽,周围百官都以复杂的眼神观察着长孙皇后和李宽,各自口味不同。长孙皇后放下杯子,惨然一笑,正要对李宽再说几句心里话,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只见一千多匹骑快马从京城中驰来,看马上人的装束,乃是御林亲军千牛卫。
唐俭忍不住兴奋地道:“莫非皇上后悔了,要追回殿下么?”百官一阵骚动,连孔颖达、虞世南那么沉稳的人,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千牛卫到了跟前,一个带队的军官在高声道:“奉陛下口谕,下官特摔千牛卫护送楚王殿下离京。”看着军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里是护送,那脸上分明写着押解二字。
长孙皇后脸色一白,她没想到李世民会这样绝决,心中不禁开始埋怨李世民,“陛下呀,你这是何苦呀,难道宽儿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长孙皇后环视了一下百官,愤怒之情比比皆是。
李宽并未理会那军官,对着长孙皇后及百官说道:“诸公,太子还年幼,在朝政上还不成熟,难免会出现诸多失误,望诸公能够多多提点太子殿下才是……”
“楚王你……”那军官见李宽没有理会自己,刚要斥责李宽,发现长孙皇后正怒视自己,就吓得不敢再说了。李宽这才与众人举手作别。千牛卫在后缓缓而行。
长孙皇后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李宽的队伍,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明白李宽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李世民如此的对待李宽。长孙皇后决定马上回宫,她要了解事情的真像后,才能缓解君臣之间的危机。
长孙皇后很快的就回到了大明宫,到了太极殿中。“观音婢,你送宽儿回来了”。李世民批阅这手中的奏折并未抬头。
“陛下,您这是何苦呢,宽儿到底做了什么样的错事,让您如此动怒”。听着长孙皇后的话,李世民手中的笔骤然一停,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长孙皇后,他没有想到一直相濡以沫的妻子,也不理解自己的苦衷。
叹了一口气,思索一阵后便把那日朝会之事和自己的担心全都告诉了长孙皇后。长孙皇后听完李世民的诉说后,她真的能够理解李世民地担忧和彷徨。长孙皇后此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该赖谁好,看似谁都有道理,都是对的。
“陛下,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是宽儿错了吧,更何况您还派了千牛卫押解宽儿去封地,这让世人如何看待陛下,又如何看待宽儿……”
“什么?朕何增派千牛卫去押解宽儿,朕真的让千牛卫去护送,朕知道这件事多少对宽儿是不公平,但朕也没有法子,朕要对大唐的江山社稷负责。”
长孙皇后仔细观察了一下李世民的惊诧的表情,不似作伪。就将千牛卫来的情形如实地叙述出来,李世民越听越愤怒,现在他已经是百口莫辩了,明明自己下旨是让千牛卫去护送,要是按照长孙皇后描述的分明是押解而不是护送。这让世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惊怒之余李世民立刻让王德亲自传旨,将那个军官押回来,并且要好生安慰楚王。一方面有紧急调查,到底是谁假传圣旨。长孙皇后知道是有人从中搞鬼,故意加上李世民和李宽之间的矛盾。看着李世民焦急的样子,长孙皇后道:“陛下,误会已深,即便澄清假传圣旨之事,只怕宽儿已然寒心之极”。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实在是无言以对。
到了傍晚时分,王德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向李世民交旨。李世民急忙询问王德,李宽的情形如何。果然不出长孙皇后所料,李宽自打与众人分别后,郁郁寡欢。加之本来身体就处于病中。情形就更加不好了。见王德接旨后,并未表态。只是默默地继续赶往封地,连驿站都没有停。因为王德要回宫交旨,也未敢多做安慰。
李世民听完这一切后怒不可遏,立刻亲自提审那军官。那军官也觉得自己冤枉,明明是一个太监来传旨,说是要押解楚王赶往封地。但要求表面上要做到护送的样子,而且当时接旨的时候并不是自己一人,有很多的千牛卫都可以作证。
李世民越听越害怕,这是谁有这大的胆子敢假传圣旨。他必须要查清楚,屎盆子不然真的扣在自己头上来。此事一直排查到次日清晨。就再也查不下去了。传圣旨的小太监已经找到,不过被人灭了口,杀死在御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中。至于谁授意的小太监就无从查起了。这样的结果让李世民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经过四日的行程,李宽他们已经来到了东都洛阳,在这里他们换乘了大船,走水路继续赶往封地。
河水滔滔,浩渺的天际,徐风吹过,泛着白鳞鳞的浪花儿的河面上,传来一阵阵豪放的歌声,渔夫欢笑道将网儿撒进水里。
隋朝大运河北抵洛阳,南至杭州,但是因为沿途河流流向不定,这条大运河并非直贯南北,而是连贯各地河流的航行水系,一路下来,弯弯曲曲的时而向南时而向东。
舱门帘儿一掀,一个身着墨绿衣衫的高挑儿女子从舱中走了出来,清风一拂,吹得她衣袂飘扬,肩后披风更使她如欲凌风一般。腰带扎得小蛮腰儿迎风欲折。胸前轻衫被风吹得紧贴身上,现出优美饱满的****轮廊。虽然一身妇人装扮,可这女子步履轻盈地走来,那举止步态、气质风情,俨然风华绝代,多少大家闺秀也要自愧不如。
只见她臂弯中挎了一件黑色红边的大氅,走到李宽身边给他披在肩上,柔声说道:“殿下,快到迟暮时分了,风急且凉,不要站在船头,免得生了风寒。”
李宽扭头瞧了她一眼,萧若芷自出了京,一路行来自然风光不断,这位从未出过京师的女孩儿却无心观看,此时善睐的明眸里还流转着一抹不安。
李宽微笑道:“不妨,舱中气闷,出来瞧瞧这优美风光也心旷神怡,只是你穿得单薄了些,还是进舱去吧,我病了还有你来照顾,若是你病了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萧若芷听了嫣然一笑,只把一双纤手紧了紧李宽的披风,却仍跟在他的旁边。萧若芷看了看远处已变成金黄的暮色,又悄悄的打量着沉思的李宽,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挺拔俊秀的眉毛,比例匀称的身躯,沉思时他的眸中有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深沉。
若不是这次突遭打击,或许这次就是一个完美的旅行,望着自己意志消沉的夫君,萧若芷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疼。她真的不能理解李宽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皇上会如此对待李宽。虽然说后来王德亲自奉旨前来安慰李宽,不过萧若芷眼中那只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