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女性美,乃由认识自己的身体开始。”——伊莎多拉·邓肯
在20世纪初的欧美舞台上,一个身披薄如蝉翼的舞衣、赤脚跳舞的舞蹈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她的舞蹈是革命性的,与一直统治着西方舞坛的芭蕾舞大相径庭,充满了新鲜的创意。
与此同时,她的私生活充满了迷幻色彩。她以其异想天开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向传统的道德观念发出了挑战。她像换衣服一样变换情人,全凭一时的心血来潮和随时随地的心理感觉。为此,有人称她为“高级妓女”。
做为一个舞蹈家,她获得了成功。她成为美国现代舞蹈的奠基人,并以自己创办的舞蹈学校,传播推广了她的舞蹈思想和舞蹈动作,影响了世界舞蹈的发展进程。
做为一个女人,她是不幸的。她放纵自己的情欲,在男人世界中恣意游戏,但同时也被这种放纵所累。由于她的不端作法,令她倾心的男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每到这时,她便陷入迷茫的苦恼和痛楚。而给她最大的打击,是她与三位情人所生的孩子,一一因事故死去。
她,就是伟大的舞蹈家伊莎多拉·邓肯。
1.年龄最小的舞蹈老师
1877年5月26日,伊莎多拉·邓肯在美国的旧金山降临人世。按照伊莎多拉自己的说法,她的性格在娘胎里就已经定了,她在娘胎里便开始跳舞。她一生下来,似乎就开始手舞足蹈。母亲此时不由得大叫:“我没说错吧,这孩子是个疯子。”后来,伊莎多拉成了全家和朋友们的笑料:他们给她穿上衣服,放在桌子上,然后演奏音乐曲子,于是她便随着舞起来。
伊莎多拉大约6岁时,便召集了六七个街坊上的孩子——他们小得还不会走路——让他们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教他们挥动手臂。母亲问她在干嘛,她说这是自己办的舞蹈学校。邓肯夫人觉得很有趣,就坐在钢琴前面为她弹奏乐曲。后来,这个“学校”继续办了下去,而且大受欢迎,邻居的小姑娘都来了。他们的父母给伊莎多拉一点儿钱,让她教她们。伊莎多拉成了世界上年龄最小的“舞蹈教师”。
用舞蹈实力征服作曲家
伊莎多拉曾为美国钢琴家、作曲家埃斯尔伯特·奈温的音乐着迷,并为他的音乐《那吉苏斯》《奥菲莉亚》《水仙女》等创作了舞蹈。
然而埃斯尔伯特并不买账,他找到邓肯并大声嚷道:“听说你用我的乐曲跳舞,我不准,我不准!我的音乐可不是舞蹈音乐,谁也不许用它来跳舞!”
伊莎多拉拉着他的手,领他到一把椅子旁边。
“请坐,”她说,“我要用你的乐曲跳个舞给你瞧礁,要是你不喜欢,我发誓以后决不再用它来跳舞。”
于是伊莎多拉用他的《那吉苏斯》跳给他看。从那美妙的曲调中,伊莎多拉早已发现作曲家对于年轻的那吉苏斯的想像:他站在小溪旁看着看着,终于对自己的影子发生了爱恋,最后衰竭而死,成了一朵水仙花。
最后一个音符的声响还没有消逝,埃斯尔伯特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过来一把把她抱住,两眼噙满泪水,凝视着她。
“你真是个天使,”他说,“你真是个歌舞女神。我创作这个乐曲的时候,心目中所看到的恰恰就是你表现的形象。”
埃斯尔伯特完全陶醉了,立即建议跟伊莎多拉在一起,在卡内基音乐厅里举行演出,并将亲自为她伴奏。埃斯尔伯特亲自筹备,预订会场,设计海报,并且每天晚上都来跟伊莎多拉一起排演。
第一次演出非常成功,伊莎多拉以身姿和舞意震动纽约舞蹈界。她的舞蹈新颖,打破了古典舞的规范。一年以后,她前往欧洲,立刻在伦敦和巴黎成名。不久,她在维也纳和慕尼黑取得更大的成功。“伊莎多拉的德国狂热派”由此诞生。伊莎多拉回忆当年在德国的情形:“在演出之后,我离开那些疯狂的观众。我穿着长长的白色裙子,身旁放着一杯白色的牛奶,我便坐在漆黑的深夜里,自己完全进入了康德的《对纯理智的批评》。”
2.没上过一天舞蹈学校的舞蹈大师
她是一个没有上过一天舞蹈学校的舞蹈大师。这个从6岁起就在家中举办舞蹈班的女人,天生拥有为舞蹈而生的思想。她丢弃了足尖鞋,扔掉束胸衣,赤着脚到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去跳舞。赤足的邓肯,的确给上世纪的美国舞蹈界带来了一股有力的冲击。舞蹈史家的描述是这样的:邓肯整个身体在舞动,并把心灵安置其中,不守成规,也因而不落俗套,超越了“肉欲的对象”。
邓肯在阐述她的舞蹈理想时指出:在大自然中生活的野蛮人裸露身体活动着,不受任何限制,是自然的,也是美的。处于高度文明社会中的人类,身体也应成为他的精神的表现,他们自觉的、有意识的裸体运动,其性质与野蛮人不同,但其合于自然、合于美与野蛮人是相似的。邓肯认为这种“合于自然的舞蹈”,或由情感驱使而生,或只受潜意识、下意识支配;而后者充满着“心灵幻觉离心力”,具有非凡的表现力。
邓肯通过实践,找到了这种舞蹈“动作的中心弹簧、原始动力的火山口、产生一切动作变异的统一体、舞蹈动作创造的幻觉反映”处所:“太阳神经丛”(指人体胃以下肚脐以上的部位)。她称这是“我那派理论的基础”。在这一理论指导下,她不着芭蕾舞鞋与舞裙,赤脚、着薄纱裙“半裸着身体”随心所欲地舞蹈,动作是轻柔、适度、流畅的,充满诗情,极其率真和自然,而弃绝造作矫柔和炫耀高难技术。
她在舞蹈中,有时如同“西腊女神”,充满古朴之情,使观众如同“回到人类初创时代”;而在《马塞曲舞》、《前奏曲舞》中,她又把观众带回现实社会中,她在舞蹈中流露的追求自由、同情革命的情怀,充分表现了她的民主思想。邓肯的舞蹈多随名曲自然生成,随着自己情绪的变化作临场发挥,表演路子不固定。
本世纪20年代以来,邓肯的舞蹈在欧美红极一时,千千万万的观众为她倾倒。无论哪个阶层,何种身份的妇女皆沉迷其中,竟相仿效。她因此而被誉为“一代舞后”和“现代舞之母”的称号。
3.“芭蕾一点也不美”
追求个性张扬的邓肯她从小就反对传统的芭蕾舞,认为芭蕾舞不是“真正的舞蹈”,“一点也不美”,“芭蕾舞把舞者表现得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对身体活动的约束也很不自然”。她的舞蹈理论深受柏拉图、尼采、卢梭和惠特曼等哲人的美学思想影响,她开创的现代舞具有与传统芭蕾完全不同的豪放风格,这种风格更属于美国。“最自由的身体蕴藏最高的智慧”,这是邓肯的艺术目标和准则。
因此,邓肯在演出的时候,放弃了传统的舞衣,改穿宽松裙袍,赤双足,自由摆动,既看不见女体的曲线,也省去了芭蕾舞鞋引带的婀娜。邓肯是把浑身的自由糅合到舞动的身体里去了,那是人体最自然不过的事,而非在男性的凝视中,把性感作为欲望的对象来观赏。此举也重新界定了女性美,不受囿于传统的标准。化为舞蹈的动作,便是高昂脖子,不停旋转、摇动和冲前的姿势,这些都令当时的舞评家不知所措。
依莎多拉·邓肯在自由的舞蹈里畅想,当她在舞台起舞,仿佛“看见美国在舞蹈,高踢的一条腿掠过洛基山的峰峦,展开的双臂伸向大西洋和太平洋,美丽的头颅耸入云霄,戴着缀满星辰的皇冠”。
在她创办的舞蹈学校里,这一切听起来像是世界上最为简单的事情:用你的灵魂去倾听音乐。此时此刻,当你倾听的时候,难道没有感到某种内在的自我还在 你的内心深处觉醒吗?——正是这种力量使你仰起了头颅,举起了双臂,向着光明缓缓地走去”之时,他们却懂了。
4.美得让人不敢触碰的爱情天使
爱情和艺术,是构成邓肯生命的两大元素。她坦承自己曾陷溺于爱欲,“若有人指责我,”她说,“就请先指责造化或上帝吧,是他们把这一时刻设置得比其他任何经历都要妙不可言。”但在实践中,“因为艺术要求苛刻,要求毫无保留地奉献一切。而女人一旦陷身热烈的爱,就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其他一切。”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么,经过痛苦抉择,她只好放弃爱情,“把整个生命都献给缪斯”。
依莎多拉·邓肯情窦初开的时候,一个40多岁的波兰诗人兼画家--人类最不可理喻的社会角色,在林中散步时吻了她。艺术家蓬松的红发红胡子掩蔽了邓肯的小脸,使她差点透不过气来。他战战兢兢向她求婚,可她身心还没有开始发育,也不解风情。然而邓肯却一直确信,这就是她一生中最伟大的爱情。
邓肯慢慢长大,常在一大群王公贵族中翩翩起舞。各种各样的当朝名贵都慕名而来看她的表演,对她的舞姿和美丽都称赞不已,却没有人敢利用名震天下的权力来猎取这个民间美女的华贵身躯。
雕塑家罗丹在1900年的巴黎世博会上出尽风头。邓肯看了他的作品,对他倾慕之极。
她薄纱而舞,为罗丹跳了希腊牧歌,而罗丹却没有欣赏舞蹈的注意力。他神不守舍,双眼如炬,她真的想立即把自己的身心都毫不保留地奉献给他,但她却不知怎么应对,身不由己地躲开这个良好时机。她把罗丹推出门去,让他赶快离开。许多年后,邓肯一想到这件事就追悔莫及。她觉得,一生中相遇的男人,最值得她爱的,应该是艺术巨人罗丹。
当匈牙利演员贝列吉和邓肯四目相视的那一瞬间,邓肯就预感她的贞洁有所皈依了。他扮演的罗密欧征服了她。在一个激情如涌的月夜,两人的演出都结束了,贝列吉激情荡漾地背诵他的台词,畅谈他的艺术和人生理想。她则用倾慕的眼光看着这张英俊的面孔。转瞬间,他显得心绪不宁,神情慌乱,满脸通红,紧握拳头,竭力地克制着某种就要喷发的欲念,几乎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他突然完全失去自制,一把把她抓过来,抱在怀里。
邓肯终于自由了,从此,她便可以放心大胆地跟随自己的爱去吸纳人性中贵如至宝的精华。
之后,她被太多的男人爱上,又和形形色色的男人相拥。邓肯开始经历一系列幸福与不幸、相爱与分手、思念与怨恨、分娩与丧子、结婚与离别、富裕与窘困……
在莫斯科演出时,她特别期盼能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力量型男人。此时俄罗斯戏剧之神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出现了,她觉得他就是正在等待的那个希望。
1922年,她和比她小17岁的俄罗斯天才诗人叶赛宁在莫斯科登记结婚,为此她放弃了美国国籍。邓肯在第一次和叶赛宁接吻时,嘴里滑出的是刚学会的俄语单词:“天使、魔鬼!”
在他们的关系中,邓肯扮演着引领者的角色,她主动向叶赛宁求婚,同时把女性的母爱冲动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让他过上奢侈的生活。她把他带到美国和欧洲,而叶赛宁无法适应国外生活,辗转奔波了15个月后他们又回到莫斯科。很快邓肯对这场婚姻感到厌倦和绝望,因为她发现诗人在他们最甜蜜的时期,又使他另外两个情人怀孕。她下决心和他分手,但他们一直没有办理法律上的离婚手续。
1925年底,叶赛宁在一家旅馆自缢身亡。几年前,正是在这个房间,他与邓肯度过了他们的第一个情爱之夜。临死之前,诗人割开手腕,用血写了一首遗诗《致友人》,同时也落下了他与邓肯情爱故事的帷幕。
有关她与邓南遮、罗丹、叶赛宁等一系列同时代艺术家之间的风流韵事人们已经关注得太多了,但人们更应该记住的是她使现代舞成为可能。这是一种解放而非束缚,所以她将她的盲目模仿者们批评为“与我的各种思想背道而驰”,而她在临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我将要走向光荣。”
1927年9月14日晚上,法国尼斯的一场车祸夺走了49岁的舞蹈奇葩——依莎多纳·邓肯的生命。她在法国尼斯度假时乘车外出散步,汽车启动时,她长长的围巾飘落地上,然后被卷进车轮,当疾驶的汽车滑出了20米外停下来时,围巾裹住了她的颈部,迅猛地扼碎了她的喉部,折断了她的脖子……
司机跳下车来,用意大利语悲叫:“我杀死了圣母!我杀死了圣母!”
伊莎多拉一生中都没有从爱情中得到幸福,她把注意力放在她的两个孩子身上。不幸的是,她的孩子——一个3岁另一个6岁时,他们乘坐的汽车掉进巴黎的塞纳河,同时被淹死。伊莎多拉悲痛欲绝:“没有任何姿态或表情可以表达我的悲伤。这如同古希腊女王娜尔彼由于悲痛变成石像,我只能坐下来盼望我能在死亡里消失。”
5.社会各界的高度评价
美国《艺术》杂志的评论说:“看邓肯小姐跳舞,你的思绪和精神会回到那混沌初开的远古时代,回到这个世界的黎明时刻。那时人类伟大的灵魂在美丽的身体上找到了自己的自由表达;那时动作的韵和声音的律和谐一体;那时人体的动作与海合而为一;那时女子的胳膊美妙一摆是玫瑰花瓣的开放,而她落在芳草地上的脚则是落叶在地球上轻盈的漂浮。”
美国前总统罗斯福说:“她的舞蹈不是一种娱乐节目,而是一种个性的表现,是一种更有生命力的艺术品,它无比丰富,激励着我们努力实现自己命定要实现的事业。”“我看她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就像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在花园里蹦蹦跳跳,在摘拾着自己喜欢的美丽的
作家艾迪·沃敦说:“伊莎多拉的舞蹈给人间所有的美都投下了光。”
中国林语堂先生说:“她毫不保留的自我剖析,坦率得令人发窘,生动得让我们感到一个亮丽生命的耀现。”
我们说,她的一生是燃烧的灿烂之旅,是绝处逢生的冒险,是绚烂之后的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