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下午,尤世功传来消息,明军成功收复铁岭。闻听消息的众人,无不是兴高采烈。然而当陈策打开尤世功详细的记录,却发现攻取铁岭的过程并非如此简单。
明军骑兵于傍晚九点左右抵达铁岭时,据传鞑子溃兵前锋也刚抵达一个时辰左右。尤世功稍微休息,就下令向铁岭东门发起试探进攻。原本尤世功以为鞑子会龟缩在铁岭城,借着城池阻挡明军进攻。可相反的是,铁岭城内竟然窜出来三千蒙古骑兵挑衅,尤世功无奈,顾不得疲惫只好趁夜色发起正面进攻。
接下来的一幕更令尤世功惊诧,这股蒙古骑兵打了个照面,竟然匆匆回到城内。尤世功摸不着头脑,甚至一度停止了进攻。等尤世功醒悟过来这是鞑子侦察己方实力时,铁岭城内的鞑子竟然倾巢而出。面对人数占优的敌军,尤世功只好下令明军撤出五里之外。鞑子今日赶了一天的路,也是累的要死,吓退明军后,鞑子就主动回城休息了。
前半夜尤世功基本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连续这样两次后,铁岭城内的鞑子都懒得搭理尤世功,他们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尤世功围着铁岭城绕圈子。还好尤世功只是让部分骑兵骚扰,其余都在休息。午夜时分,侯世禄的大军终于赶到铁岭城下,尤世功二话不说下令进攻。早就急不可耐的刘武率领三个连队,趁黑摸到东门门洞,一次引爆了五六个炸药包,东门城破,明军趁乱攻入铁岭。
只是城内的鞑子竟然没有众人想象那般疲弱,他们在城内组织力量抵挡明军。还好侯世禄来的时候找沈嘉讨要了一些手雷和燃烧弹,这才突破鞑子固守的建筑。抵抗了两个小时后,铁岭城内的鞑子见大势已去,只好出北门匆匆逃向开原。
进攻铁岭的明军和鞑子双方兵力差不多,如果鞑子真心硬拼,明军不一定能拿得下铁岭。只是鞑子死一个少一个,而明军兵员较多,相比之下,鞑子实在不愿意损耗有生力量。
“陈老大人,赶紧给沈阳去信吧。现在铁岭收复,关外防守的重心应该从沈阳向铁岭尽快推进,否则铁岭兵力不足,容易招致鞑子偷袭。”
“贺总兵所言极是,我尽快向沈阳去函。”
沈嘉见铁岭之事告一段落,然后试着向陈策问道:“老大人,上次不是把我封在东州堡了嘛?这东州堡残破不堪,啥时候准备整修?”
“整修?”
陈策满脸讥笑,回头不再搭理沈嘉。
自从昨日得罪了这个老狐狸,陈策就没给自己好脸色。世人都说人越老越看得开,这老狐狸一把年纪了,还跟自己这毛头小伙过不去,忒小心眼了。
“臭小子,你是不是骂老夫小心眼不搭理你?”
“啊,我哪敢骂陈老大人啊,绝对没有是的事!”
“哼,你这小子说话言不由衷,老夫不与你计较。你这东州堡守备,也不过就是图个虚名而已,至于你要去东州堡,那随你。不过想让朝廷出银子,甭想了。十三年前,熊大人就曾与辽阳道谢存仁,开原道石九奏东行勘疆界,当时熊大人就曾奏报朝廷说自东州堡,经马根丹,散羊峪、清河等军堡,城垣系乱石堆垛,无灰汁灌砌,年久开裂,人足一震,所至倒塌。当时建酋就已蠢蠢欲动了,但朝廷没银子修缮,一直拖到三年前,被鞑子彻底毁坏。如今东州堡彻底破败不堪,除非你自己能想到办法修缮,否则就乖乖随我呆在抚顺吧。”
听完陈策谈及的历史背景,沈嘉哭笑不得,看来自己这个守备,纯粹是被人当猴耍的,当不得真。不过沈嘉毕竟不是好糊弄的,于是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萧大人。
“萧大人,你是抚顺同知,你总归要想想办法把。再说修缮东州堡,可以与抚顺互为犄角,相互策应,萧大人以为如何?”
萧基前几天一肚子闷气,还好今日听到铁岭收复的消息,这才匆匆赶来官署与陈策商议抚顺善后事宜。听到沈嘉问他,萧基知道这事情比较棘手,于是慢腾腾说道:“东州堡年久失修,且损毁严重,想要修缮,朝廷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此事难办啊!”
“萧大人,其实也不难办,只要你有粮食就行,不要太多,十万石吧,再给我些盐引,茶引之类的,修个东州堡没什么难度。”
萧基脸色铁青,怒吼道:“混账,朝廷法度自有典章律令,岂容你谋作私利,东州堡之事,我自会奏报朝廷,由朝廷定夺,你就不要多想了。”
尼玛的,沈佳一脸悻悻,忍不住暗骂这混蛋表面装斯文,背后不知道坑过多少人,没见过手里攥着那么多从抚顺商户敲诈来的粮食和物资嘛。
闲聊了一会儿,沈嘉不得不赶紧离开。无论是陈策,还是萧基,似乎都对自己很不满,动不动就喷口水,这简直不让人说话了。
无奈之下,沈嘉拜别众人,去了一团驻地。今日是各排选手亲口叙述我的战争第一天,这个好日子沈嘉自然不能错过。到了驻地后,各连都已经训练完毕,现在是自由活动时刻,大家正在朝着临时搭起的台子张望。
执法队宣布临时纪律后,各连士兵席地而坐,准备见识见识今天团内的新玩法。很快一名三连一排的士兵牛得禄上台了。他稍微有些紧张,上台时一双眼睛不时瞅瞅台下,头垂得老低。
三连长赵长顺见了,登时怒骂道:“狗日的牛得禄,你又不是新媳妇第一次入门,干嘛把头垂得这么低。”
“就是就是,牛得禄平日里荤段子讲个不停,今日上台竟然害羞了,牛得禄,你不行就下来呗!”
台下众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起哄。
一时的怯场显然束缚不了牛得禄天生的活泛劲,加上他又是个性子爽快的,很快牛得禄便和台下讥笑的士兵还起嘴来。
“狗日的,老子在战场上七进七出,犹若常山赵子龙,老子会怕这个讲台,笑话!你们这帮憨货,爷爷我现在开始讲了。”
“去你娘的,你还常山赵子龙,老子还孙悟空呢!那有个七进七出,你给大伙说道说道。”
三连长赵长顺见场面有些凌乱,连声怒骂:“狗日的牛得禄,赶紧开始,你再爷爷叫个没完,小心老子让你洗茅厕。”
台下一阵哄笑。牛得禄得意忘形,没想到这帮孙子中还有几位连长,貌似沈教官也在。
牛得禄赶紧闭嘴,调整了一下心态后,然后站在台子上开始讲。
“我叫牛得禄,五月初一,我跟随丁教官出城战斗。说是战斗,实际上我们只负责破坏鞑子的引水工事。鞑子的凶残我是见过的,邻村的张五六就是因为拒不交粮,被鞑子一刀砍死的。出城前,说真的我心里非常害怕,我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和鞑子去拼杀。”
人群无人笑话,大家堵在静静的回忆自己。
“出城到了引水工事旁,连长让一排负责防守,顶住鞑子的攻击。当时工地上有不少鞑子,他们提着明晃晃的大刀冲过来,说真的当时我的脑袋一阵木然。排长丁韦向鞑子密集的人群扔出手榴弹,大伙这才惊醒了,趁着爆炸大伙一拥而上,将鞑子杀了个干净。我杀了个受伤的鞑子,这鞑子力气很大,他死死捏住我的脖子,若不是我反应快,今天说不定今天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了。”
台下众人静静地听着牛得禄的讲述,彷佛又重新回到了战场上。很多人原本清晰的记忆,再重新回忆时,却发现有些遥远,士兵们陷入了沉思。
牛得禄继续讲着,他从骚扰战讲到血战东门,又讲到那天晚上偷袭时发生的事情。
“下城时,我溜的速度太快,刀柄和城墙摩擦在一起,声音极为刺耳,我当时吓坏了,以为今晚的战斗因为我的失误要被中止,吓得我猫在哪里等了一会儿,我发现城墙附近并没有警戒的鞑子,我这才继续按计划行动。到了鞑子大营分开行动后,我们一班恰好摸到鞑子的粮库附近。等攻击的爆炸声响起,我们并没有行动,而是等防守的鞑子纷纷跑到外面瞭望时,我们才向鞑子粮库扔进去燃烧弹。鞑子守卫粮仓的人很多,如果当时我们贸然进攻,肯定会损失一些人手,还是我们班长洪嵩有办法。”
牛得禄的话引起了好几位排长和连长深思,刘文采甚至在一旁提笔记录下来。这是沈嘉要求的,他需要刘文采记录一些战斗经验,或者故事,为真正的战斗作出有意义的指导,同时还可以建立连队战斗历史。
牛得禄讲完后,赢得台下热烈的掌声。牛得禄讲的并没有多么出彩,只不过他所讲的正是绝大部分战士亲身经历过的,听到有人从不同的视角和角度,将当时的战斗场景描述出来,众人感同身受之余,又有一番自豪和得意。
沈嘉适时的祭出了荣誉战斗勋章,向参加夜袭的敢死队战士颁发了勋章。虽然三个连队还远在铁岭,但这并不妨碍颁发仪式的进行。一颗黑色铁制五星勋章,很快挂在了敢死队员胸前。沈嘉让他们站在台前,感受到众人羡慕的目光后,这才让敢死队员下台。
沈嘉向每个敢死队员发放了10张纸券,沈嘉说这东西很有用,让他们一定要保管好。士兵们疑惑的将纸券悄悄收好,好在沈嘉的信誉一向不错,士兵们并没有刻意追问。
然后沈嘉向所有士兵颁发了一枚普通黑铁勋章,用来表彰和纪念他们他们参加抚顺之战。同时,沈嘉又向每人发放了两张纸券。
安排好这些后,沈嘉又去探望了受伤的士兵,并安慰他们好好养伤,早日回归连队。对于那些重伤失去战斗力的士兵,沈嘉也为他们想好了去处。一个连队,除了战斗部队,还需要大量杂务人员,十几个失去战斗力的士兵,从事体力劳动很难,但是在连队中担任杂务之类,应该不是难事。
旁晚,沈嘉回到家中,温晴告诉沈嘉,说再过三日,就是曲小乙的生日了。沈嘉意外之余又有些惊喜,连忙跑到后面的仓库中,找来找去,提了一双陆战靴过来。
镜子这种俗物,他们都有了,再送就没意思了。沈嘉想来想去,觉得陆战靴配上一脸英气的曲小乙,应该别有一番情趣的。提着陆战靴刚进温晴的卧室门,就听到温晴大骂道:“你去死,一点都不懂女人心,偏偏还想要三宫六院,你拿一双破靴子就想抱得美人归,信不信我现在就把靴子摔到你脸上?”
沈嘉一脸尴尬,连忙叫苦道:“师姐,此处无人,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吧。”
“靴子赶紧拿回去,别让人看见。你去看看东西两市开市了没有,去买些首饰回来,顺便帮我也买一个。”
沈嘉一脸警惕,不由得问道:“师姐,你不会是想借着小乙生日,故意坑我的吧?”
“赶快滚,我不给你出主意了,你自己去想,不识好人心,滚!”
温晴作势要揍沈嘉,沈嘉无奈之下,只好灰溜溜出了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