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泰回抚顺了,他得到抚顺解围的消息后,几乎是纵马狂奔而来。出发时,邹泰的急躁让陈辅克有些不解,陈辅克甚至劝慰说鞑子刚刚撤退,路上并不太平。
邹泰不会告诉陈辅克他的想法,邹泰不停的催促备人。一旁的刘师爷不停的递眼色,原本有些迷惑的陈辅克终于明白了。陈辅克也不说破,连忙帮邹泰凑齐工匠和士卒,恭送其前往抚顺。
邹泰抵达抚顺时已经傍晚,他没有打扰沈嘉。等次日清晨,邹泰才打发人告诉沈嘉,他要的工匠找来了。沈嘉连忙备礼感谢邹泰,然而邹泰收到礼物后,却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顺便带回一句话:“听闻沈守备火药威力巨大,不知可有秘方献于朝廷?”
还好沈嘉早有预备,他亲自登门拜见邹泰,见面后当即说道:“此火药威力巨大,配置极为危险,遇热,遇震动极易发生爆炸,我献上秘方没问题,但出了事情千万别赖在我身上。”
邹泰眼睛一眯,知道这小子想要撇清干系,于是扯着公鸭嗓子说道:“沈守备不必担心,徐侍郎此时正在天津养病,他的弟子孙元化也是颇有能耐,想必你这配方难不住他们,放心,出了事情由我担着,自不会连累你。”
沈嘉这才将制作流程献给邹泰,不过他略去了防爆服的作用。毕竟这东西只有两件,要是被这鸡贼的太监拿走,自己只能欲哭无泪。
邹泰拿到秘方后,佯装专业人士看了两眼,啧啧叹道:“沈守备这工艺图绘制的如此详细,只是这长度比例,似乎与大明度量并不一样。”
沈嘉暗骂这太监眼光毒辣,连忙将一柄铁尺献上,以这支50厘米长度铁尺作为例子,沈嘉讲解了厘米,毫米和米的换算。
讲完后,邹泰才将一众工匠移交给沈嘉。这次邹泰从关外搜集了两百多名匠户,其中大多数都有火铳的制作经验。这对沈嘉来说,无异于解了燃眉之急。同时邹泰利用镇守太监名义,从沈阳搜刮来数万斤硝石,这让献出炸药秘方的沈嘉,略微感到这笔交易做的值。
沈嘉将一众匠户带到王二虎那里,由他负责安顿工匠以及家属的住宿和吃饭。这批匠户大部分穷困潦倒,他们神情木然的跟着王二虎,以为又是到了一处新的劳作工坊。
沈嘉暂时还没有时间去和匠户门套近乎,他得去西市找贵叔。和曲小甲匆匆往西市赶,结果半路碰见贵叔。看来事情已经办妥,否则贵叔不会这么早回来。
“贵叔,这几日市场上还有肉牛,肉羊出售吗?”
贵叔永远给人一副老好人的印象,他办事圆滑又不失方寸,说话也是质朴无华。听到沈嘉问他,贵叔连忙道:
“有啊,抚顺这段时间一直连着打仗,买东西的人不多,很多商户都是急于将手中货物脱手,这物价甚至比前些日子还低了些。”
“贵叔,那好,你再去买些牛羊,我估摸着明天去铁岭的连队要回来了,团内要庆祝,没有肉实在说不过去。”
“沈少爷,这些日子家里一直是大笔支出,这么下去不行啊,我们得省着点开销了,不然恐怕撑不了多久。”
沈嘉一愣,他最近将家里的钱财物品全都交给了吴诗涵管理,自己一直顾着花钱,根本没问结余情况。吴诗涵只能在背后打理,很多事情都需要贵叔出面,想必知道一些财务情况并非难事。
“贵叔,先不急,我回去问问吴小姐,商量后再做决定吧,实在不行,就用粮食去换。只是现在抚顺城查得严,他们禁止粮食向外流失,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最好不要用粮食去交易。”
贵叔点点头,他老于世故,这些事情不消说也明白。
沈嘉去了军营,给吴治文请了半天假。吴治文毕竟是吴诗涵的哥哥,即便他再嗜赌成性,沈嘉也没有理由阻止人家兄妹相见之理。这段时间吴治文表现不错,也是时候让吴诗涵见见自己的兄长了。
安顿好后,沈嘉一行人这才往家里赶去。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让吴治文恍如重回人间。街道两旁一些铺子陆续开张迎客,路过一家赌馆时,吴治文忍不住看了一眼。
“喂,我说大舅哥!”
曲小甲走在前面,听到沈嘉叫他,连忙回头应声:“沈嘉,你找我?”
“没有没有,你先走,我跟旁边这位聊。”
沈嘉一时粗心,竟然没有想到今日是两个大舅哥一起走在街上,这种机会可不多。
“吴哥,怎么,又想要去赌一把?”
看着沈嘉一脸不屑,吴治文淡淡的回了一句:“不了,我只是随便看一眼而已。”
“还好你没去,我的大营可是禁赌的,上次沈阳朱万良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过,要是你赌博被一团的人捉到,砍头体罚,我拦都拦不住。”
说完,沈嘉冲着吴治文嘿嘿一笑。吴治文微微有些不乐,心道你这小子也忒小看我。我吴治文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的。吴治文不停的暗骂这混蛋无耻,不多时便到了家中。
吴诗涵早已得知兄长今日归来,因此早就在前院等候。见吴治文进来,吴诗涵凝神看去,却见往日萎靡不振的兄长,虽然清瘦了许多,但身子骨结实了,人也变精神了。
吴诗涵鼻子一酸,便要开口嘘寒问暖,不料吴治文说道:“打住,赶紧打住,阿妹,你别问了,要问就问你家那位去,都是他故意整我的。”
说完,吴治文信手指向一旁的沈嘉。沈嘉迎着吴诗涵羞恼的目光微微笑着,他脸皮厚,并不在乎别人世俗的眼光。
沈嘉一脸坏笑转向吴治文道:“吴哥,我发现你在诗涵面前,一向神气十足,在营地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种豪气呢,既然这样,回去不如给你加点量。”
“啊,妹夫,今日咱们到家了,就不要说外面的烦心事了,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给我弄点,最近我在军营憋坏了。”
吴诗涵一脸通红,呆了一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于是借口有事匆匆逃回后院。
不一会,丫鬟小桃送来一个温晴做的蛋糕。这个蛋糕外形没做好,温晴干脆就让众人先行品尝。蛋糕中混着奶油,温晴又是加了很多蔗糖,美妙的甜味和蛋糕的酥软让众人大饱口福,纷纷称赞温晴手艺上佳。吴治文发挥了近日来在军队内练就的本领,他吃的极快,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嘴边一圈全是白色的奶油。
闷头大吃的吴治文抬起头,打算稍微喘口气时,这副怪样子却被小桃看在眼里,小桃当时就笑的要瘫倒在地,辛亏一旁的何月芬扶住了她。
“少爷,这才不到一个月,你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还好你不是什么读书人,否则真要斯文扫地了。”
吴治文这些日子胃口大增,他往嘴里送了几口后,这才嘟囔着说:“还不是沈嘉害的,你看看我,人都瘦成这样了,当初锦衣玉食,那受过这种苦。”
小桃不答,她抿嘴微微一笑,自家少爷的根骨别人不清楚,小桃那可是倒背如流。
傍晚时分,银匠铺子遣人送来了五副金步摇。原本沈嘉打算制作四副,但剩余不少材料,沈嘉干脆让老板打造了五副。抚顺战事不断,银匠铺子生意惨淡。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大主顾,这银匠铺子人手全上,竟然一天就弄好了,连沈嘉都不得不为这个效率惊叹。不过这几支金步摇簪花较为简单,并非沈嘉想象那般繁琐复杂。
晚饭前,沈嘉亲自给了温晴一支。温晴一脸不爽,她觉得沈嘉弄得这个簪花太过于粗糙,根本没有诚意。
沈嘉哭丧着脸,无奈之下只好指着温晴的短发道:“师妹,你的头发都没办法挽成发髻,你拿着这支金步摇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见好就收可以啦,别难为我了。”
“好你个沈嘉,你故意找我麻烦是吧,我去告诉小乙真相,让她看清你这副虚伪的面孔。”
沈嘉大急,连忙拽住温晴的衣袖道:“师妹,你就饶了我吧,抚顺的银匠铺子就剩下这一家了,老师傅都逃光了,就一个老板带着一批学徒,他能打造这个都不错了,你先收着,等有机会去沈阳,我重新帮你们弄个,这总行了吧。”
见到沈嘉服软,温晴这才得意的昂起头,自顾自拿着簪子快步进了里屋。
曲小乙明显是个好说话的。她收到沈嘉的礼物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看到一支金光闪闪的簪子,曲小乙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随之向沈嘉报以微笑。
“小乙,明天就是你生日了,我打造了几只簪子,这是其中成色样式最好的一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说真的这簪花比较一般,温晴还嫌不好看,你先将就用着,等我有空去沈阳,找个银匠再打造个更好看的给你。”
曲小乙自幼失去双亲,生活简单朴素,她从未想过某一天有人会送给自己一支金步摇。当梦中的一幕在现实中上映时,曲小乙的泪水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而下。
沈嘉一惊,连忙告饶说:“小乙,你用不着哭给我看吧,我都好心给你簪子了,难不成你要我给你磕头不成?”
曲小乙被沈嘉的无赖样一逗,不禁破涕为笑道:“就知道你嘴贫,每次来我这里总要欺负我,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沈嘉笑了笑,连忙掩饰掉自己的尴尬道:“放心,我以后一定把你跟神一样供着,绝不会让你受累受欺负的。”
说完,沈嘉又从袖中掏出另外一只金步摇,递给曲小乙道:“这支是送给你哥哥的,小甲哥和何月芬眉目传情已有多日,这支簪子你带给小甲哥,增进她们俩的感情,就靠这支簪子了。”
“去你的,净说些俏皮话,一点都不正经。”
曲小乙红着脸,就要捡起桌子上的金步摇,却不料沈嘉见曲小乙凑过来,借机快速在曲小乙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大笑中快步出了房门。
曲小乙一脸嗔怒,正要数落沈嘉,突然想起若是自己哥哥与玉芬姐早日成婚,那岂不是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曲小乙右手轻轻捂在脸颊上,脸上堆满了笑意。
沈嘉将另外一支簪子递给吴诗涵。吴诗涵本想悄悄地接过去,却被眼尖的吴治文看到。吴治文自幼受家世熏陶,对此物品早已屡见不鲜,而且又是眼光毒辣。
见沈嘉拿了一支做工普通的簪子给妹妹,吴治文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他刻薄的说道:“妹夫,你不会想拿着这个普通簪子,就想把我妹妹给骗走吧,这个簪子做工普通,你还不如直接送一锭黄金给我,说不定我帮你美言两句。”
吴诗涵冷眼扫向吴治文,吴治文说了一半,立刻闭嘴。
沈嘉耐着性子又给吴诗涵解释了一番,吴诗涵笑着道:“沈大哥不必客气,能收到你的礼物,诗涵早已心满意足,沈大哥不必多想。”
吴治文在一旁自是埋怨不已,还好是自己妹妹,若是旁人,恐怕都要骂狗男女了。
沈嘉出来后,恰好在走廊上看到了丫鬟如意,这小妮子乖巧伶俐,又一直照顾自己起居,最后一支簪子干脆就送她了。沈嘉叫住如意,塞给她一支簪子,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