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公司从小到大,一步一步发展成莫桑比克效益最好、马普托市规模最大的华资私营公司,这与其掌舵人尹以权的胸襟和魄力分不开的,比如他采用现代企业管理制度而不是家族模式的管理制度;实行人才本土化,大胆启用本地人,以优化企业的经营结构,谋求长远发展的战略目标;多劳多得的薪金方式等。我俩在采访及其他交往中建立了较为深厚的友谊,尹以权曾明确告诉我:若我在马普托需要药品、书籍或其他生活用品,他都可以告诉国内,把东西通过货柜夹带过来给我;若我以后做个生意,需要资金、材料或其他方面的帮助,一有困难首先就要想到他,他来帮我解决。他的话一直让我非常感动,在莫桑比克这几年,从南到北结识了一大批商界朋友,但像尹以权这样明确表态或主动表示此意的华商则寥寥无几,难能可贵,这才是真正的知心朋友。我这次下来采访,他老早就和分公司打过招呼,为我提供后勤服务。不过,我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因为这是好友的公司而产生依赖、惰性心理,应及时完成采访任务,早日奔赴下一站,尽量不给朋友及他的员工添麻烦。
像往常一样,我到了一个新地方,先要看看市区容貌。虽然我是首次到达这些省市,但在马普托工作的时候,我就翻看了大量有关莫桑比克的英文书籍和杂志,记下了十几万字的阅读笔记,就象这贝拉,我在参观前,已多次看过地图,圈定了必看的景点和殖民时代重要的建筑,它们在市区的方位及相关文字资料,这样,我到达后能够做到有备而来有的放矢,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文中文 贝拉市区见闻
贝拉是索法拉省首府,距首都马普托1262公里,拥有居民40万之众,是仅次于首都之后的全国第二大城市,享有“莫桑比克心脏”之美誉,同时也是闻名的贝拉走廊(Beira Corridor)贸易路线的起点城市。2006年7月22日,笔者来到贝拉市区,寻访灯塔、沉船、炮台等遗址,同时更为细致地观察殖民时代遗留的维多利亚式、巴洛克式及新古典主义的殖民建筑。我努力从众多的遗迹中寻找贝拉的过去,也特意从城区的建筑现状来考量贝拉的今天,不过,让人遗憾的是仅从市井所观就能暴露出许多非洲人管理无方、思维混乱的问题,值得人们去深思去探讨。
贝拉的市中心仍保持着殖民时代的模样,站在市政广场,四周全是殖民时代的建筑,商店以及供游人散步的林荫道,十分迷人,是游客休闲、购物、观光的城市风景区。贝拉市位于蚌圭河口,在19世纪之前只是红树泛滥生长的海滨湿地,也是疟疾和痢疾高发区,直至1881年,欧洲列强即将划分非洲大陆的殖民范围时,葡萄牙人才意识到它的战略地位并在此建立军事据点,不久,葡萄牙皇室成员路易斯·菲利浦(Dom Luis Filipe)诞生,被称为贝拉王子(Prince Beira),他于20世纪初曾来此进行正式访问,随后兴起的这座城市便以他的名字定为贝拉市。
位于爱德华多·蒙德拉纳大街的罗莎莉女士大教堂(Catedral de Nossa Senhora de Rosario) 是贝拉标志性的殖民时代的建筑。在西方殖民者尚未到达之前,东非海岸的贸易线为阿拉伯人所垄断,他们在索法拉镇建造重要的贸易据点,用布匹、珠子、颜料和调料与非洲内陆的人们交换金子、象牙和奴隶,1505年,葡萄牙人由此登陆,建立军事城堡和炮台,拉开了入侵莫桑比克的序幕。20世纪初,人们发现这座标志性的殖民建筑被海水和风沙侵蚀得非常厉害,有可能沉陷海底或被沙丘掩埋。于是,人们将400年前炮台的石块拆下,运往贝拉市,于1925年修建了这座庄严肃穆的大教堂。在漫长的殖民时代,欧洲白人殖民非洲时,主要使用两种手段来巩固殖民统治,一是军事城堡加坚船利炮,用武力来征服非洲人,另一种是建立基督教堂,从思想上来奴役他们。最令人惊叹的是自然的巧合,没想到这座教堂的石块先后扮演了双重角色,这真是古今中外闻所未闻之事。
位于爱德华多·蒙德拉纳大街还有另一座奇特的建筑一鸟嘴之家(Caza dos Bicos),这是在殖民时期,一位津巴布韦白人设计并建造的建筑,用来举办交易会或展览会。该建筑的顶端有一个个尖状的突起形似鸟嘴,故取名鸟嘴之家,成为贝拉市景区一绝。可惜的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么漂亮、造型奇特的建筑现被废弃。
贝拉市区还有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现象:贝拉监狱(Pris·o da Beira)竟位于市区梅蒂卡尔广场附近,现仍为囚禁犯人的地方。这是位于闹市区一栋几层高的楼房,旁边就是街道,市民络绎不绝,里面的犯人可通过窗户舒舒服服地欣赏市区景观,时而伸出手臂向街边路过的姑娘打招呼,以此取乐。估计犯人的家属不必要申请探监,因为站到楼下的街道边,就可以与犯人高声对话。笔者在拍监狱照片时,立即有不少人从窗户里伸出胳膊,嘻笑着叫笔者把他们“捞”出去,从他们兴奋、微笑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悲伤。笔者拍了几张图片后立即转身,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建于殖民时代的贝拉火车站是市内比较宏伟的建筑之一,也是贝拉走廊线上的“火车头建筑”。从东面的海岸城市贝拉到西面与津巴布韦交界处之间古老的贸易线即是闻名的贝拉走廊,早年曾是波斯、阿拉伯商人与非洲内陆物物贸易的运输线,在和平发展的今天,依然是莫桑比克重要的经济命脉线。作为印度洋沿海港口和贝拉走廊线的起点城市,贝拉扮演着区域经济中心角色,为邻近的内陆国家博茨瓦纳、津巴布韦、赞比亚和马拉维提供货物进出口通道和国际运输服务;现莫桑比克政府已制定贝拉走廊经济发展长期规划,并逐步升级港口设备、公路和铁路网络、通讯和服务设施,以鼓励周边邻国更多地使用贝拉港口,带动贝拉走廊地带各城镇经济的发展。
我漫步在海边,来到马古堤海滩(Praia de Macuti )。马古提是贝拉市富人区,其名称起源于1917年在飓风中失事的一艘名为“马古堤”的拖捞船。这里是贝拉市民于周末常来游泳和散步的海滩,也是购买对虾或其他新鲜海产品的地方,我发现有两个黑人少年,提着几只龙虾,沿着海边,边走边卖,我一问价,回复为150梅蒂卡尔每公斤(时约45元人民币)。我带来资料上的图片显示:前些年,这艘钢骨铁船耸立在马古堤海滩,状况良好,为旁边修缮完好的灯塔充当防波堤的功能,但当我参观时,它遭到哄抢,已被拆得只剩下骨架。另外,在灯塔的后面是多·卡洛希宾馆(Dom Carlos Hotel),莫桑比克独立前曾是贝拉有名的五星级宾馆,独立后因种种原因被其主人放弃,现年久失修,被当地人擅自占用。
在市区蚌圭海岸,有一处被人们称为船冢(the Ship Graveyard)的海湾。这里曾是独立后莫桑比克的海军基地,停泊有多艘军舰和其他补及船只,1977年,这儿遭到罗德西亚空军的轰炸,一些军事船只沉于水底,另一些因修复无望而被放弃,故人们称此地为船冢,意为船只的坟墓。几十年来,船冢一直是海边的一道风景,涨潮时,众多的钢筋铁骨被海水浸泡,落潮后,它们又耸立岸边,恢复铮铮铁骨的本真面目。然而就在这两年,这些原本是国家的财产却因监管不力而受到人们的哄抢。我来到海湾时,这里已成为热火朝天的盗抢工地,人们一堆堆地聚在一起,正想方设法从船只上拆铜卸铁,因为有人在贝拉收购废金属,从而带动废铁“采掘业”的发展。我不敢在众人“劳动”时惊动他们,而是躲到较远的地方,拍摄一些只剩下骨架的舰艇,正在我拍得起劲时,有一位中年人快步来到我面前,指着远处的人群,怒气冲冲地对我说:“看吧,照吧,看那里有多少贼人、强盗在公开抢劫……”显然,他把我当成了外国记者。
早上出门时,陈艾哲和杨克雄特别强调我,一定要去大宾馆(Hotel Grade)看一看。当我带着地图摸到地点时,才明白他们的语意,眼前的景观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刺激与震撼:1952年,在贝拉市区的蚌圭河口,葡萄牙人修建一座规模庞大的大宾馆,成为当时贝拉最豪华、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给人印象非常深刻。独立前期,这儿是游客和商人最受欢迎的下榻之处,热闹非凡。遗憾的是莫桑比克获得独立后,大宾馆被收归国有并交给人民管理,从一开始就课以高昂的税收导致住宿太贵,只有少数富有的游客偶尔到此开房。大宾馆的收入每况愈下,因缺乏客源而被迫关闭,后被当地居民擅自占用。现在的大宾馆虽然仍有五星级宾馆的骨架和气势,但却破落不堪,阳台上长出了大树,与楼下的树连成一片;窗台外挂满了破床单。站在大宾馆的楼前,望着山羊从里面走出来“迎接”你、不伦不类的破摊位以及仍保持着茅草棚生活习惯的土著房客,怎不让人摇头叹息,用暴殄天物来形容大宾馆所遭受的恶劣待遇,仍让人觉得言语过轻。
我装着无所事事、闲庭信步的样子围着大宾馆转了三圈,看了三遍。大宾馆并非单一的建筑,它是由四栋大楼组成的庞大的建筑群,并配有花园和操场,正因为其规模的过度庞大和宏伟,才令人为它多舛的命运倍感可惜。这种现象的造成应该引起国家统治者和管理者的深思,应该说,非洲是非洲人的土地,他们是这块大陆真正的主人,为了维护民族的独立与尊严,他们风起云涌,掀起了波澜壮阔的反殖民统治的斗争,进而获得独立,这是每个民族的正义事业,因为谁都不应该活在别人的卵翼与压迫之下。非洲人在赶走了殖民者,接掌了政权以及庞大的殖民建筑后,因缺乏治理和管理国家的经验而出现众多失误,导致许多不合理现象的产生,大量的殖民时代的楼群因维修无力、缺水少电或住不习惯而被废弃,另有为数众多的大楼遭致当地土著居民的哄抢。黑非洲国家的领导人应该在失误和挫折中吸取教训,研究对策,逐渐矫正和提高治理国家的水平,规避和减少此类事件的发生,但遗憾的是这样的现象在黑非洲地区比比皆是,见惯不怪,国家的现状也是“在腐败的环境中缓慢发展,在发展的过程中急剧腐败”。看来,黑非洲地区欲实现集体富强良性发展,仍将是一个路慢慢的过程。
天黑之前,我返回住地。向陈艾哲和杨克雄两人聊起今天的所见所感,同时也说出心中的一个疑问:贝拉在独立前,曾有数以千计的华侨居住于此,并建造了中华会馆,但今天转街时,却未看到有中国人遗留下来的建筑遗迹。他们摇头表示不知,贝拉市建有中华会馆?这也是第一次听我谈及。我对两人的反应并不奇怪,中国人到莫桑比克,要么是做生意,要么是工作,都是来赚钱的,只有我一人在默默地进行文化交流活动,对于遥远的殖民时代的话题,恐怕没有多少人去刨根问底。
23日是星期天,我起床后向陈、杨打声招呼,装好相机,出外步行向城区中心的市政广场走去。我今天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是一定要找到中华会馆,收集华人在贝拉的历史资料和建筑遗址。来莫桑比克多年,我了解到华侨华人曾是该国历史上重要的外来人种之一,在独立前期有过极其辉煌的发展阶段,但时至今日,华侨的现状却是盛极而衰,老侨民正在故去或纷纷移居他国,数量锐减,所以,抢救性地挖掘和收集华侨的资料刻不容缓,越来越突现出事情的紧迫感与必要性。
足足找了2个钟头,到上午10点时,我来到Agostinho Neto小学旁,突然看见相邻旁边有一座曾被市民称为“华人俱乐部”(Clube de Chines),而今已成为城市档案管理处(Arquivo da Cidade )的大楼,顶部高高地刻有“致公堂”三个汉字,二楼侧面的大门上还镶嵌有中国南方特色的木雕,我暗自庆贺:终于找到了!莫桑比克华侨在马普托和贝拉的状况可以合二为一,整体来写了。
★文中文 莫桑比克华侨的历史和现状
非洲国家莫桑比克最早被华人称为“莫三鼻给”,此名从斯瓦希里的发音Msimbiji得来。首都马普托市在独立前被称为“洛伦索─马贵斯”(Lourenco Marques),早期也有华侨则称之为“罗连士麦”埠或“罗连斯─马克”。据莫桑比克国家图书馆馆藏英文资料记载,明成祖朱棣的太监郑和下西洋时,曾沿着莫桑比克海峡到达该国海岸索法拉地区(Sofala),这有可能是历史上最早的华人群体涉足于此。另据生活在莫桑比克的老侨民口述,莫桑比克的华侨历史已有220余年,但最早定居下来的华侨是谁?因何种原因或以何种方式抵达此地?现因缺乏详尽的史料而无从考证。真正具有文字实效的记录则要从19世纪最后的1/4时间提及,或者说约在1875年之后,第一批华人移民蹒跚地踏上这块非洲人的土地,开始他们异常辛酸的创业之路。
开创洪荒的19世纪
大约130年前,华人开始有规模地移居莫桑比克,至于原因,史籍记载有两种解释:一是因为政治关系。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清王朝末期,各地的反清斗争使得国家进入一个风雨摇摆的动荡时期,一些政治人物因参与反清活动而为政府所不容。二是因为经济关系。广东、福建等沿海诸省很早以前就有闯荡南洋的历史,那时人们多因经济的窘迫和谋生的艰辛而背井离乡,依靠海外亲戚或同乡的关系外出淘金。除上述两种解释外,也有人提出非常肯定的第三种原因:最早到达莫桑比克的华侨是被澳门政府充军至此。莫桑比克与澳门同为葡萄牙人殖民地,因此两地间存在一些必然的联系不足为奇。那时被葡人统治下的澳门华人居民,一旦触犯当地法律,葡殖民政府便将其充军到莫桑比克,因当时的马普托仍是一片蛮荒之野,正需要吃苦耐劳的华人来此开天辟地。他们在做工期间,披荆斩棘,挖河筑路,条件十分恶劣,有华人不断地因之病逝于此,而葡政府绝无怜悯之意。等到工期结束,葡政府并不设法安置,而是采取就地放之的方式,所有被充军的华人,全凭其个人的能力自生自灭,在远离故土的马普托市就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