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逃遁立刻让占据优势的百战骑兵没了斗志,纷纷虚晃一枪拨马就走,阿蛮本来想冲上去结果了战雅,可是毕竟人家还有八千来人,追上去也免不了被缠住,还是只能看着战雅逃之夭夭,更何况他首先关心的是唐玄的情况。
黑箭终究没有把手中的箭再射出去,射杀几个普通骑兵毫无意义,他翻身下马,正好扶住仰头便倒的唐玄。
嘴角还有血沫溢出,软倒在地的唐玄只觉得浑身如被灼烧般的疼痛,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不是火种的消失,而是浑身的经脉都已经爆裂。
火种诡异的消散在气海中之后,原本的位置就像是变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洞,不但气海中的真气荡然无存,就连经脉中的真气也被搜刮一空,然后,那处空白之地微微一缩,随即爆发开来。
被瞬间释放出来的真气狂暴肆虐,以至于让唐玄经脉寸断,就是那个时候他喷出了一口血,歪打正着的弄得战雅好不狼狈。
也是在那个时候,唐玄抓住真气喷发的那个瞬间劈出了最强的一刀重创战雅,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站立不住。
用真气查看唐玄身体情况的黑箭瞬间白了脸,他知道唐玄的身体特殊,伤筋动骨都没有关系,那非人的复原能力足以让所有人嫉妒,但是同时他也知道,如果一个修行者的经脉气海被毁,就算是能保住性命,从此也会变成一个普通人。
尸横遍野,远去的百战铁骑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而三千天都禁军活下来的也不到九百人,不久之前他们还和唐玄一起高喊着回家,如今故土在望,而原本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已经毫无知觉。
阿蛮小心抱起唐玄,从比例上来看就像是成年人抱着个孩子,有点滑稽,不过没有人笑得出来,黑箭聚集幸存的禁军们,清理战场搜寻伤员,果然又发现几个命大的还在喘气,经过包扎之后全部带走。
至于战死的同袍,只有回国之后再找地方上的官吏负责收尸。
八百多残兵无言肃穆的列队行走,最前面的是抱着唐玄的阿蛮,黑箭忽然觉得有些迷惘,莽山小队解散之后,因为还有唐玄在,他还有最后一个兄弟陪着,所以即使是从游侠变成一个受约束的吃皇家饭的统领也没什么不可接受。
可是现在他这个兄弟面无血色的昏迷不醒,脏腑受伤经脉断裂,换做别人也许早就停止了呼吸,而唐玄虽然气若游丝,但毕竟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哪怕日后只能做一个毫无武力可言的平常人也好。
老道已经先走一步,在黑箭眼里这几乎无所不能的国师已经没有办法再帮唐玄做些什么,那整个天都又有谁有能力保住唐玄的命并且保住他修行者的身份。
没有言语和眼泪的悲伤似乎更容易扩散,这种压抑的沉默让黑箭气闷非常,一贯表现嚣张桀骜的阿黄也耷拉着脑袋,似是知道主人的情况非常不好,它背上的小白一样显得忧心忡忡没有精神。
“阿蛮,你怎么会来这里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是为了打破一下气氛,况且若不是阿蛮适时的赶来,恐怕这里的人都会死。
伤势已经被简单的包扎过了,不过卸下铁甲的时候有些麻烦,如果阿蛮自己不动手,那些军士搬弄那厚厚的铁片还真不容易。
“国师大人去世了。”阿蛮一脸的悲痛,黑箭点头叹气,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只是现在由阿蛮如此确定的说出来,还是心里很不舒服,尽管不会有那种可能,但他还是抱着一丝风道人还活着的侥幸。
当日,被风道人带走的阿蛮直接被扔到了国师府中的地下密室,密室中没有烛火,不过有几个古怪的石头发着惨白的冷光,然后风道人把一个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牌子扔给他之后就自顾的走了,同时扔下一句话:练不成就再也没有见到太阳的机会。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两个意思,一是金刚体法简直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修炼法门,练功而死的概率相当之大。而第二个意思就是,如果阿蛮真的不辜负唐玄对他的信心,有承受这法门的能力,那就最好安心的修炼出结果来,不然的话,风道人就不放他出去。
其实当时阿蛮并不担心自己可能会因为这要命的功法翘了辫子,也不怕悟性不足在密室带的太久,他想的是,有没有人会按时送饭来。
接下来的日子不分昼夜,倒是三餐都及时而且丰富,肚子能吃饱,阿蛮就懒得去想自己要在地下的密室中呆多久,而且也没有刻苦玩命的尽头,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其他时间才用来研究手里的古怪牌子。
有的功夫是用文字的形式保留下来,比如写在书上,刻在碑上,这都属于是可以言传的东西,而阿蛮手中的金刚体法需要的则大多是意会,甚至有些地方无法付诸于文字,不过这样正好,不然大字不识一个的阿蛮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在阴冷的光线中,阿蛮开始了修炼。
与世隔绝处不知岁月,没有骨断筋折也没有死去活来,阿蛮只是领会牌子中的功法奥义,似乎顺顺当当毫无阻碍,等他的皮肤散发出微微的金色光芒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成功了,金刚体法的第一层练成。
变得强大足以让任何人兴奋,阿蛮也不例外,不过他倒不是有什么争雄的野心,只是觉得自己变强才可以跟上唐玄黑箭的步伐,至少再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会帮不上忙。
正当阿蛮还没有想到应该怎样庆祝一下的时候,密室的门被打开,往常都是没人进来的,即使是送食物和水的那个道士也只是通过石门上的孔洞送东西进来,如今有人打开了门,阿蛮首先想到的就是风道人。
这位国师果然厉害,自己刚刚功法初成,他就能适时的赶来放自己出去,一时间阿蛮对风道人的崇拜更加无以复加起来。
结果他发现进来的不是风道人,而是那个沉默邋遢瘦小的马夫,阿蛮简单的思维有点想不明白,国师府中的重地,难道一个下人也可以随意出入的么?
老马夫看起来的确是个话很少的人,他只是招了招手,不知怎的,阿蛮就是很遵从对方的权威,乖乖的提着巨剑跟了出去,屋外的阳光让他一时不太适应,等他眯着眼环顾左右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道士。
本来十分普通的道袍穿在他身上竟然显出高贵气来,头上戴着金冠,虽然没什么雕饰花样,但也不像一般的道士冠。
“我叫斩空,师叔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习得了金刚体法,现在把玄牌给我,这东西国师府还是要继续传下去的。”年轻道士语气平淡的说道。
按理说他神情不变不带情绪的说话应该会给人高傲或者嚣张的感觉,但这道士就是与众不同,好像他本来就应该高人一等,至少阿蛮有这种感觉。
把牌子递给斩空,阿蛮低着头像对一个孩子说话一样,“国师就是你的师叔?他不在的意思难道是死掉了么?”
斩空的眉毛似乎挑了一挑,最后点了点头,“我带你去个地方,唐玄他们如果有命回来的话,你等在那里准没有错,十有八九他是死不了的。”顿了一顿,斩空说了一句:“祸害都是很长命的。”
阿蛮挠挠头,祸害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头,不过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斩空,他想不明白的只是,风道人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在阿蛮眼里,风道人和神仙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斩空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马夫更是沉默无声如木头,只是在斩空带着阿蛮要离开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有件东西是留给他的,去武库取。”
老马夫没有说是谁有东西留给阿蛮,不过猜猜就知道,那个送礼物的当然是风道人。
“是,老师。”斩空微微弯腰点头,在雷道人面前,他虽然依旧保持着高贵高傲的范儿,但这尊师的样子却也不是装出来的。
从武库里取出的东西当然就是铁甲,和大多数盔甲的区别无非是更厚更重,这二百斤的铁甲连重骑兵的都无法与之相比,也就是阿蛮金刚体法初成,不然的话即使是他这种超强的身体和力量也很难负荷武器加上盔甲将近四百斤的重量。
然后他就跟着斩空出了城,突然之间在身体上多了这么重的负担,即便是阿蛮也一时难以适应,不过斩空却没有让他轻松一点的打算,既不让他脱掉铁甲,也没有好心的雇辆马车,好在阿蛮豁达,心里把这也当做是一种磨练,如果换做是唐玄,早想办法不受这种苦了。
几乎是部分昼夜的赶路,斩空的路线选的不错,于是他逢驿站就换马,只是苦了阿蛮,这一路让他疲乏欲死,不过这样对他的身体的确也是种锻炼。
如果不是有斩空陪着,阿蛮一个人在天都境内晃荡很容易会惹麻烦,毕竟大陆上极少有可能自由活动的寒荒人,而寒荒人生来就适合做角斗场的奴隶这种概念似乎很是根深蒂固,即使做这种勾当的只限于善水一个国家,但是天都和百战在不认同的情况下其实也并不抗拒这种认知。
所以如果阿蛮一个人赶路的话,就算不被人围而攻之抓他卖去善水,普通的百姓对他也不会有多么友好,毕竟那小山一样的身体很容易让人有畏惧之心。
绿柳镇的名字听起来有那么几分意思,沾着紧挨百战的光,这里来往的商人很多,不管两国之间是什么态度,只要战争没打起来,人总是要以吃饭为头等大事的,而且皇家之间的事未必就一定影响到贫民百姓,就算彼此看不顺眼,为了银子还是会有交集。
绿柳镇驻兵不过三千,按理说这边境之地应该要严加防范才是,不过天都百战都没有在这条边境上布置重兵也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