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纳尔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一个黑色帐篷前面停下,整个帐篷都是用纯黑色的野牛皮缝制而成,这让其显得非常与众不同,尤其是这帐篷总是捂得严严实实,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如此,而且作为巫师,身边难免有些古怪的东西,所以里面的味道并不好闻。
于是木槌在帐篷面前非常打怵,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进去之后吐了一地的情形,当时纳尔长老的脸都绿了,差点用木杖把他打死,当然,以他皮糙肉厚的程度不会死在那细细的木杖之下,而巫师大人也并没有责罚他,不过从此以后木槌对进入巫师的帐篷极为抗拒。
看他那一脸的苦相,纳尔重重的哼了一声,示意法特去把唐玄接过来,就不要让木槌进帐篷了,于是一脸苦相的人换成了法特。
木槌得意的笑着,迈开长而粗的大腿向远处跑去,一群孩子立刻欢呼着围住了他,而木槌显然很喜欢这种效果,在部落中,最后孩子们喜欢的就是木槌了。
掀开帐篷的皮帘,阳关刺破里面的黑暗,一个垂头坐着的老妪正安静的坐在那里,身前的破香炉里燃着不知什么东西,有一股怪味儿。
三人恭敬的向巫师行礼,就连抱着唐玄的法特也不例外,话说这行礼的姿势相当难为他,抱着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人行礼,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
巫师抬起头来,枯瘦的脸上是苍白的皮肤,这不太符合草原上民族的样子,看着法特慢慢的把唐玄放在地上,巫师沉默不语。
“请巫师大人查看,这是我们带回来的使者。”样子一直很牛逼的纳尔谦卑起来,不过娜欣和法特并不觉得奇怪,在巫师面前,即使是族长,也只能俯首听命。
即使纳尔不说话,巫师也已经开始查看气若游丝的唐玄,然而这一看只能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因为她看不到,看不透。
作为部落的精神领袖,巫师有着极为尊崇的地位,更重要的是,有着不为人们理解的神通,比如预言,比如法力。
然而她完全看不懂眼前躺着的这个年轻人,命运的丝线若即若离的缠绕着这具年轻的身体,却不肯泄露一点点的信息。
就连巫师自己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预测是不是真的是对的,把纳尔四人传送到大陆是否真的可以寻找到使者,族人的命运是不是真的可以因为这个年轻人而改变。
尽管有所怀疑,有所惶恐,但巫师毕竟是巫师,她不能也不会怀疑自己的信仰,怀疑自己的能力,只是,对于眼前这个人,面对纳尔的问题,该怎么回答?
“先治好他的伤。”巫师只能做出胸有成足并且淡定的样子,她必须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天神会告诉我们一切,信奉神的人,必定不会失望。”
纳尔虔诚的祈祷着天神仍然关注着自己的族人,然后躬身告别,带着娜欣和法特走了出去,至于唐玄,自然是还在法特的怀里,由他寻一个适合的帐篷安置。
木槌欢乐的唱着歌,几十个孩子围成一个大圈儿,随着这个巨人的歌声舞蹈,欢快的笑声传遍草原,而纳尔的脸色却始终阴沉沉的。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纳尔用极低的声音说着,“如果真的出现无法抵抗的局面,我希望,可以和族长大人你战至最后一滴血。”
纳尔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看上去年纪要比纳尔更老,不过身形却高大许多,而且显得精神奕奕。
“作为天神的子民,我从来不怀疑至高的旨意,既然巫师认定他是使者,那我们就不需要担心,他终究会醒来,并且拯救我们所有人。”族长达哈尔乐观的笑着,“你呀,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结果又怎样,对族人们又有什么帮助?”
纳尔叹了口气,这个样貌气度威严的矮小老人似乎瞬间老了很多,“我只希望,族人们可以平安的活下去。”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达哈尔抬起手就搭上了纳尔的肩,两人的身高相差实在悬殊。
“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因为天神的使者已经降临,没有人可以再侮辱我们的尊严,天神在上,摩尔族永远不会灭绝。”达哈尔语气坚定。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天神使者唐玄此时正在梦中痛苦不堪。
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乱咬,那感觉又痒又痛,唐玄想要挣扎,想要抵抗,却发现自己的大脑无法指挥身体,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只能忍受着那万蚁噬人的痛苦,那感觉简直让他爽翻了。
这是忽然传来一阵清凉,一个冰凉的物体在周身游走,唐玄舒服得差点叫出声来,精神也为之一振,居然睁开了眼睛。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跪坐在地的姑娘,乌黑的头发编成几十条细长的辫子,皮肤有些发黑,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这时正在唐玄的身上涂抹着什么,一看唐玄醒了过来,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而唐玄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想去抓自己的刀,即使面对一个漂亮的姑娘,也不要想得太美,可爱不等于安全,每个陌生人都有可能是危险的。然而刀当然不在他的腰上,于是唐玄的手只能颓然的放下。
“你醒啦。”姑娘高兴的笑着,“不愧是使者大人,婆婆的黑玉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效果,恐怕只有你这样与众不同的人才能恢复得这样快。”
唐玄的脑子还不是完全清醒,他只觉得这姑娘长得不错,但是,他更想拿到自己的刀。
“这是哪里?”想了一会,唐玄还是决定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作为昏迷刚醒的人,说出通常那个会问的那个问题。
娜欣的语气欢快,“这里是摩尔族,巫师大人说,你会拯救族人,你是天神派下来的使者,只有你才能挽救整个部族。”
唐玄的脑袋有点大,明明上一刻还在逃命,不知现在怎么就陷入一个神棍所在的部落,成了什么使者。
好在对方没有说自己是屎,这一点还是值得赞许的。
“我想,你最好是让我见见巫师大人,这样对谁都是好事。”既然弄不清状况,还是和那个巫师聊一聊比较好,至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娜欣跳着跑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告诉唐玄自己的名字,但是后者显然不关注这一点,他只是想,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其他人怎么样了。
片刻之后,纳尔和法特出现在帐篷里,对着唐玄大眼瞪小眼。
“我记得,他好像浑身都是伤痕,就连脸上也不例外,可是”法特很疑惑,他面前的人有着一张光滑的脸,哪里有什么伤,就连赤着的上身也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这显然不合道理。
纳尔却选择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态度来解释这一切:“既然是使者,当然有不同凡响之处,在天神的光辉下,任何伤痛当然都不是问题。”
在他们救到唐玄,或者说唐玄一头撞过来的时候,的确是浑身是伤,那张脸就像一块破布,即使擦去了血迹,依然可以知道这家伙毁了容。
但是不过昏迷了两天时间,这人不但醒了过来,而且身上竟然看不到一丝伤痕,这不能不说是神迹,纳尔心中感叹天神果然无所不能。
但作为部落的第一勇士,法特显然不是特别的相信巫法预言或者是长老的判断,他走到唐玄面前,很直接的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受重伤?”
“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在这里?”唐玄聪明的用反问来回答问题,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落到了什么境地。
这时候作为长老的纳尔适时的站了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唐玄。
摩尔族是天生的游牧民族,广阔无际的草原就是他们的天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天堂略有些挤。
即便草原足够辽阔,容得下无数生灵,但却不得不败于膨胀的人心。
很多个民族共同生活在草原上,于是为了更丰盛的水草,更多的牛羊,或者是更多的奴隶和财富,那些大的部族挥舞着弯刀,不断吞并征服实力不如自己的部族,于是他们变得更加强大,于是他们展开更多的掠夺。
游牧民族通常很难定居,并不是像诗人那种浪漫的想象,认为这些民族天生有着不肯安定的内心,而是因为要有一块可以长久生活下去的土地并不容易。
水源,植被,最好是还能有一些可以开垦的土地,虽然草原上沃土万里,但是同时具备这几种条件的地方并不是随处可见,即便找得到,也未必守得住,在生存面前,每一个草原汉子都会变成恶狼,只有强大的实力才保得住自己的土地。
摩尔族所在的绿洲环境不错,附近的雪山上常年白雪皑皑,而山脚下却是气候宜人,一条大河从旁穿过,山上留下来的泉水甘甜。
也许是因为有那条奔腾的大河,所以这片地区的名字就是褡裢河。
对草原民族来说,这样的福地绝对是无上的财富,所以几百年前的摩尔族先辈们在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那时候金盘王朝刚刚覆灭,大陆诸国相互征伐不休,而摩尔族却安定的过上了向往的生活。
一个数千人的小部落,经过长年的休养生息,无数次的击败觊觎这块土地的敌人,到现在,整个部族已经发展到十数万人,可以上马提刀的战士足有三万,这样的势力在褡裢河一带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和典型的草原民族不同,摩尔族在强大起来之后,并没有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对周边弱小的部落不但没有征服吞并,时常还会予以帮助,这让他们有了很好的名声。
只是,名声这种东西,尽管好听,却不见得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