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基里走到不远处，接通停留在大气层上方的盖亚。
“盖亚。”她语气平常，通话那头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语气冰冷：“长官。”
“荆棘军即刻起不必停留在地球大气层，有新的任务。”
“新的任务？”盖亚沉默，冷冷道：“我要求知道具体情况。”
“开赴洪浪星系，荆棘军化整为零，一个月内进入洪浪星系核心位置。你要取得洪浪星系执政官的位置和一条完整航道。”
“……知道了，我的上线是谁？”
瓦尔基里勾了勾唇角：“曾经的路德维希，现在的沈约。”
通话那头，一向悬于峭壁不改其色的盖亚脸色剧变，他的手臂颤抖几乎握不住通讯器，哑声道：“你说……路德维希？”
“是的。”瓦尔基里语气认真：“死而复生的路德维希，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死？”
她语焉不详，盖亚却心头大震。那一枪的威力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超视狙击的强大杀伤力，就算路德维希有氐宿最新研制的光甲都能击穿，遑论当时的路德维希根本没有穿任何防装！
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接受路德维希杀死他自己的请求，可现在瓦尔基里告诉他，路德维希根本没有死？
“长官，请你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瓦尔基里冷笑：“解释你根本没有成为路德维希所信任的核心人物？还是解释为什么任务由路德维希转告给我，再由我告诉你？盖亚上校，烦请你先解释清楚，你和路德维希的关系。”
通讯器那头的男人静默，之后他开口，声音一下子低沉了起来：“这是我和巫三上校的机密，恕我不能告知……你的任务，我会完成。”
他干脆利落地挂掉通讯，瓦尔基里阴沉地站在原地，紧紧捏着手中的通讯器：“搬出巫三，就想搪塞过去吗？”
“荆棘军出发了。”摩罗传过一张大气层图片，上面一片黑色的阴影区域正在缓缓移动。
“不是让你教那家伙星际常识？”
“他说他看过《银河系漫游指南》，不过我的数据库中没有搜索到这本书。”
“知道了。”瓦尔基里没有在意：“还是要知道巫三的行踪……可恶，只知道这家伙大概在秦岭，要怎么找到他？”
摩罗眼神微闪，他没有提及瓦尔基里接到任务前巫三曾潜入摩罗号的事，只是轻声说：“还是要借助万神殿的帮助。”
“恩。”瓦尔基里沉沉摆了摆手，向回走去。
与此同时。
昂宿星正是夜晚，透过祈福殿上方透明的巨大穹盖可以看到紫黑色瑰丽的天空和群星。卫澜静静地坐在穹盖下，一只手支着头，长长的银发流光溢彩铺满台阶。他眼眸微闭，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
面前的空气骤然一阵波动，无数光点慢慢聚集，形成一个人大致的轮廓，直至清晰。
“久等了，陛下。”光影彬彬有礼地微微躬身，明明有冷俊的眉眼，却给人淡雅的感觉。
“无妨。”卫澜懒懒摆了摆手，指间的铀钻发出微微的光芒。人影的眼神闪了闪，却还是淡雅的笑，他的指尖凝聚出一个黑色的方块：“按照我们的约定，稷下学宫地下一层的浮钮。”
卫澜面色不动：“三日内我会撤回洪浪星系所有驻军。”
“有劳。”人影又是微微一躬身，无限优雅：“希望陛下言出必行……不插手洪浪星系的执政官之争。”
“允。”卫澜伸手，黑色光点凝聚成的方块飞到他的手上。卫澜盯住那东西看了半晌，忽然扯唇一笑：“化虚为实……看来你已触摸到了这个境界？”
“啊，承蒙陛下洪福。”人影微笑：“不能化虚为实的话……我又如何才能进入稷下学宫所谓最恐怖的地下一层？”
“对常人来说的确恐怖……不过对你巫三来说，想必不成问题。”卫澜含笑，眼中却满是审视。
“不不，”巫三轻笑：“对主人格的我，也是很恐怖的。”
“这么说，你现在能够控制主副人格的切换？”
“当然不。”巫三轻轻抬手做出拈花的手势，手上慢慢凝聚出一支艳丽非凡如同金翅蝴蝶的花：“这一次，是主人格自愿的哦。为了帮助她……”
“你在洪浪星系？”卫澜眼眸一眯，看着巫三手中洪浪星系特有的金翅花。
“我在地球。”巫三将花一抛，那朵花轻飘飘的在空中盘旋，然后猛然炸开，形成纷纷洒洒的光点。整个祈福殿似乎是无声地波动了一下，冲击波却在到达卫澜面前时静止了一瞬，然后陡然消失。
“陛下你看，我想杀你的话，很容易呢。”巫三也不看他，只是自己一个人轻声道：“被主人格的我知道了，一定会很自责吧……忠诚于帝国和为她付出一切的愿望的冲突……”
“你能掌握这具身体多长时间？”卫澜眯眼，依旧懒散地看着他，仿佛一点也不在乎巫三话中隐隐透露出的对他的杀意：“你们真是可怜啊……被剥夺了真名和身体的掌控权，想得到什么？”
“激将法的话，对我没用哦。”巫三面色不变：“副人格的我，可是没有生气的资格哦。但是和我做出这样交易的陛下你，难道也不会感到羞耻吗？”
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笑，整个人却刹那间气势一变，从淡雅的菊变为出鞘的剑！卫澜也不开口，周身威压却在飙升。两个几乎同样强大的男人在偌大的祈福殿中对视，空气中又隐隐传来波动的感觉。
“我交易的是昂宿，可不是我自己。”卫澜淡淡开口，气势慢慢减弱，又回复成慵懒的半躺姿势。
“肮脏自私的人类。”巫三撇撇嘴。
卫澜看了他一眼：“莫非你不是人类？”
“我只是被主人格创造出来，用来保护她的副人格啊。”巫三邪意的笑：“这样的我，怎么能算是人类呢？所以才不会有你们懦弱自私的性格。我是完美的人格啊。”
“可悲。”卫澜摇摇头。
“可悲的，是你哦。”巫三瞥了他一眼：“主人格的我爱着瓦尔基里，所以创造出全心为她的副人格的我。你不也同样爱着她，却干着将她推入深渊的事……这么来说的话，你会不会在砍下她的头颅之后才抱着头颅哭泣呢？”
“副人格的你，话太多了。”卫澜脸上青气一闪而过，冷冷道。
“我说的话，主人格的我是听不到的……那么就让主人格的我跟你交谈吧……可悲的人类。”巫三叹息一声，脸上忽然扭曲如恶鬼，再平复下来时依旧是那副面容，只是气质陡然一变。如果说此前的副人格的巫三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罂粟，那么此刻主人格的巫三就像是一把剑，一把出鞘已久、饮尽人血锋芒毕露的利剑。
“卫澜。”他冷然不动，黑瞳如墨，简简单单地站在原地，却自然流露出一种睥睨的气势。
“唔。”卫澜淡淡道：“交易的事，我已经同副人格的你谈好了。没什么话说。”
“恩。”巫三冷冷点了点头，身影随即消失。
卫澜依旧半躺在阶上，忽然拈起自己的一缕银发，轻笑一声。
“真是……可怜的人。”
地球某处山林，巫三的身形逐渐变得真实，他踉跄一下，站稳之后面容竟然再度扭曲。一边的面容如霜，一边的面容含笑。
“主人格的我，交易已经开始了哦。”
“恩。”主人格的巫三揉了揉眉心，应道：“准备去秦皇陵吧，在她去到龙京之前。”
“路德维希那家伙，可不好打发哦。”
“万神殿和一条航道还塞不住他的嘴吗？”
“主人格的我，你还是太弱了哦。那个境界的力量，只有我能体会。虽然只有一半灵魂，同一个肉体的你也应该有所进境才对。”
“秦皇陵有能让我突破的东西。”主人格的巫三道：“我需要沉睡补全灵魂了……在此之前……副人格的我，一切布局掌控都交给你。在她到达秦皇陵的时候唤醒我。”
“再会。”巫三的面容再度扭曲，之后是一张总是带着淡雅笑意的脸。
一只兔子从他身后的草丛中扑出，巫三并不回头，手指轻轻一点，兔子的脑袋像是被能量箭瞬间洞穿一样，“扑”的一声倒在原地，没有了任何气息。
他身影渐渐没入夜色，另一边的瓦尔基里走回车上，众人正在分食。钟子毓刚想递给她一袋饼干，猛然想起她是外星人，手一抖，僵在了半空中。
瓦尔基里视而不见，坐到座位上：“不用。”
“哦。”钟子毓尴尬地收回了手，驾驶座上的程盛回头摇着手中的饼干，调侃地说：“这时候还减肥？又不是外星人，靠光合作用。赶紧吃吧。”
……减你妹的肥啊！钟子毓暗骂一声，挡住了程盛的手，道：“她不吃。”
程盛看了看两人，忽然发出猥琐的呵呵笑声：“老大，这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钟子毓瞪了他一眼，紧张地看着瓦尔基里，生怕外星人一发怒发射出什么射线将程盛秒杀掉。
“你看的……《银河系漫游指南》，那是什么？”瓦尔基里感受到钟子毓的视线，皱了皱眉，开口。
“哦，关于人类跟外星人相处的故事。”钟子毓从屁股下面抽出一条脏兮兮的毛巾：“看，我的毛巾。”
瓦尔基里呆了那么一瞬，然后忍无可忍：“还是让摩罗教你吧。”
她吩咐摩罗：“不要放水，认真点。”
“摩罗是什么？”程盛也是一呆。
瓦尔基里想了想：“摩罗，包括他。先测试一下他的精神力。”
程盛如同云里雾里，看见忽然出现的摩罗，猛地大叫一声：“鬼啊！”
“什么鬼，”钟子毓毫不客气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叫了。记得你刚才说她什么？”
“她她？”程盛抖了抖，指着瓦尔基里：“我说她……卧槽，外星人？”
“恭喜你，答对了。”钟子毓放开他，对着摩罗努了努嘴：“外星科技，信不信？”
程盛深呼吸，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过去，穿过摩罗的身体。他不信邪地又戳了几次，总算平静了下来，朝椅背上一趟，一副任由宰杀的样子：“外星人……我是在拍电视剧？”
“你小子，末日前谁相信会有丧尸？李宁怎么说的，一切皆有可能！”钟子毓哈哈一笑，看向摩罗：“检测吧。”
摩罗将手虚虚放到程盛头顶，半晌之后一股蓝光照射下来，程盛吓得死死闭上眼睛：“这是什么……我要变成终结者了？”
“真能扯。”钟子毓一巴掌打到他肚子上，摩罗收回手，一耸肩：“检测好了。”
“怎么？”钟子毓一脸期待。
“很不幸……”摩罗顿了一顿，看见钟子毓脸色一变，然后慢条斯理道：“只是初级精神海，勉强过关吧。”
“干得漂亮！钟子毓又是一掌拍下去，程盛翻着白眼：“兄弟，我们多大仇？”
“哈哈，你有异能潜质哦，好好努力！”钟子毓大笑着道：“测试精神力啦，加油啊兄弟。”
瓦尔基里在一旁默默垂下眼睛，给钟子毓的评价略微爬升了一点点。
“……那么就这样了，摩罗给程盛解释一下具体原因。钟子毓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