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敢自恃过高,但是沈墨最近的行为实在太过温柔,惊鸿尽力不去往那边想,但是沈墨说这一句话,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沈墨这算是,有那么一点,不知道是多少的,喜欢她么?所以用尽全力对她好,所以对萧琅不满?
可是,她是爱过萧琅的,现在听见沈墨这样说,无论如何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于是她沉默了。
“惊鸿?”沈墨走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于是停下来喊了一声。
惊鸿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然后继续沉默。沈墨是聪明人,听语气也知道身后的人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他说了萧琅的不是?沈墨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下来,本来还打算带她去看看雨中的镜湖,发生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两个人都突然没了心情。
沈墨站了一会儿,嗤笑一声便掉头往回走。
“你还惦记他?就算他负你弃你,你也还念念不忘,旁人说一句也不行?”沈墨是想这样问的,然而他觉得心里有无名火无处发泄,对着惊鸿,他没有理由这样吼她。
毕竟,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有什么相干?
脚步越走越快,神情也越来越冷,比起方才的旖旎朦胧,这会儿同样的桃花伞之下,却是一片尴尬。沈墨努力说服了自己不生气,于是走回宅子的时候,他就当真不生气了。
只是放下惊鸿,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惊鸿呆呆地坐在竹椅里,她不知道一句话也能在两个人之间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沈墨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快得她喊也喊不住。心里有那么一点慌乱,就像在梦里看见他远去,永远也追不上一样。
“小姐,这是怎么了?”剪画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看看惊鸿的脸色,再看看沈墨离开的方向:“和姑爷吵架了?”
惊鸿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没事的。”
沈墨该喜欢的不是她这样残缺的人,他值得更好的东西。而她……等什么时候他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她再让出自己的位置也不迟。
剪画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替惊鸿倒了茶,陪她聊会儿天。午膳的时候也没有看见沈墨的影子,花锦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看着惊鸿:“二叔呢?”
惊鸿垂着眸子道:“我不知道。”
花锦与沈书相视一眼,心里都猜到这两人是吵架了。可是沈墨最近对惊鸿那么好,还有什么能嚷他们吵起来?花锦是最关心惊鸿的,所以一用完午膳,她便让沈书去找沈墨问问怎么回事,自己则将惊鸿带到一边拷问。
“真的没什么。”惊鸿摩挲着手里的金葫芦串儿,低低地道:“就是觉得我本就配不上他,在一起不管是好是坏,我就等到他寻得真爱的那一日离开就够了。”
花锦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两日这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一样,她一直以为他们算是花好月圆了。现在惊鸿竟然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两人之间是怎么了?
“你不喜欢二叔?”花锦看着惊鸿问:“他那么好,对你也这样好,你不喜欢他?”
惊鸿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我配不上他。”
花锦生气了,抓着惊鸿的肩膀就吼:“你还要在萧琅的阴影里停留多久?那男人就是个混蛋,你还为他念着那点贞洁干什么?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每个被休弃的女人都要去死?或者都得出家?”
惊鸿抿唇:“不是……”“既然不是,那说什么配不配得上?”花锦柳眉倒竖,叉腰吼道:“二叔是心甘情愿对你好的,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你就不能坦然一点,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么!”
惊鸿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许久才抬头,双眼满是忧愁地看着花锦。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是沈墨要是当真喜欢自己,她都替他觉得亏。
花锦拉着惊鸿继续说着,不管花锦怎么说沈墨好,惊鸿都是摇头,到最后还堵回花锦一句:“就是因为他这样好,才更不应该与我有什么纠葛。”
沈墨在门外听得冷笑连连。
沈书站在他身边,微微叹了口气:“你若认定是她,看样子路还很长。”
“大哥听谁说我认定是她?”沈墨淡淡地转身:“自己都说不值得我喜欢,那我还喜欢什么?”
沈书一愣,连忙追上去:“你……不喜欢惊鸿么?”
沈墨轻轻勾了勾唇,脸上一片淡漠:“相安无事地过日子便好。”
于是本来相处甚好的两个人,开始形同陌路了。晚上沈墨回来,便睡去了侧堂,没有再与惊鸿同床。
想不到一个混蛋也能隔那么老远将两人害成这样,气得花锦牙痒痒,就差做个小人戳死萧琅了。
惊鸿觉得有点难受,但是沈墨一句话也不同她说,甚至多看她一眼也不成,渐渐的她也不想主动去和他说话了。
大宅里住着,时不时还是会有京城的人来拜访。惊鸿知道,那些都是来劝沈墨的,皇帝的气一天天消了,还是没有放弃要把沈墨带回去。
只是沈墨依旧无动于衷,每天一起身之后便会消失,惊鸿一整天都不可能看见他。晚上回来也是无声无息,又睡的是侧堂。偶尔她半夜翻身疼醒了,下意识地往身边一看,就会觉得……其实有那么一点儿空落。
两人都不肯低头,急得花锦整夜睡不着。沈书好声好气地将花锦抱在怀里安慰:“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夫人放心让他们自己去磨合吧。”
再这样下去,惊鸿当真是会走的,还磨合个什么劲儿?花锦气得直打沈书,自己又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陕北一带因为您的辞官,已经开始有流匪作祟,大多是异邦人,伪装成流匪的模样在边境打探消息。”石琮站在沈墨面前,皱眉道:“您若再不回去,凭凌冒那小儿,是绝对守不住边关的。”
沈墨喝着茶,眼底一片黑沉。
午膳的时候惊鸿终于看见了沈墨,已经过去三天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难免有些怔愣。
他不会再继续背她了,所以花锦让人另外给她做了一把带木轮的椅子,绣娘和剪画可以推着她走。
“我接了圣旨。”沈墨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老太君也在,一桌子人都错愕地看着他。
“江山动荡,所以半月之后,我要重新接受兵符,前往陕西边境。”沈墨说着,安静地夹了菜放进自己碗里。
花锦先是一愣,接着就看向了惊鸿。惊鸿脸色有点苍白,不过还算正常。听见沈墨的话,她只是睫毛颤了颤,其余什么也没有。
沈墨会重新回去谁也不觉得奇怪,但是花锦急啊!这两个人现在闹成这样,要是二叔再离开个一年半载的,回来怕是两个人都要不认识了!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
老太君只道:“你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别逼着自己就行了。”
沈墨点头,安静地将饭吃完,然后与惊鸿一起回了院子。
说是一起,其实是花锦推着惊鸿在前面,他远远跟在后面。
“二叔这一走,你会很久看不见他的!”花锦小声在惊鸿耳边道。
惊鸿点头,却什么也不说。
“说不定他回来就带另一个夫人回来了!你怎么办!”
惊鸿还是点头:“我让位。”
花锦气得想把这不开窍的往池子里推!要不是手帕交,她真是要撒手不管这事了,气死了!
进了院子,沈墨去侧堂休息,花锦则是眼珠子转了转,让折枝去将惊鸿的药端来。
惊鸿身上的伤养得好了一些,但是还是会疼,每天都要喝许多的苦药。她今天天心思有些飘忽,一边听着花锦絮絮叨叨,一边张嘴喝着花锦亲自喂的药。
之后午休,花锦便走了,惊鸿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就肚子绞痛,直想吐。
“啪!”伸手将旁边放着的空碗给扫到了地上,外头的剪画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进来。
“小姐?”看见惊鸿脸色青白,满头是汗,剪画吓坏了,连忙叫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绣娘跑了进来,一边拿盆子让惊鸿吐,一边让人去请大夫。
这么大的动静,沈墨自然是能听见的。但是他在桌边坐着,淡淡地想,反正有人请大夫,他又不是大夫,过去做什么?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成这样了?”花锦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清晰地传了过来:“惊鸿?惊鸿?”
沈墨手指动了动,在洁白的茶杯上慢慢泛白。
“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这是怎么做的孽!”花锦好像要哭了,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沈墨心里跳了跳,还是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惊鸿吐了一会儿,倒是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些,听着花锦这么夸张的喊声,忍不住嘀咕:“至于这样紧张么?”
花锦瞪她一眼,而后继续道:“大夫都说了你这身子弱,最近伤口是不是又常碰着?好得慢就算了,今天还吃错了什么?”